很奇怪,也很奇妙,打雷下雨的夏天午後,總讓我想到一個很喜愛的水果,這水果很特別,我媽媽叫他“紅木鑲玲“。
記憶裡,那是個打雷下雨的夏天午後,不知怎的,被媽媽,還有阿姨們,從門外,嘰嘰喳喳搶着付三輪車錢的爭執聲吵醒。小小的我,揉清楚了眼睛,看到桌上放着一個塑膠袋,裡面裝着跟我小拳頭差不多大小的帶粉紅,帶翠綠的水果。正要去抓,阿姨馬上阻止我:“阿球,手手打乾淨,再來吃紅木鑲玲!”
媽媽說,她在上海沒看過這水果,一直不敢買,直到阿姨們說好吃,才試試看。我第一次咬了一口下去,咔嚓的噴汁,一股說不出的芳香,環繞在齒間,鼻口,說不上很甜,喀呲之後的清涼果汁流過舌尖,咬了下一口卻來不及舔嘴。阿姨小心的擦擦我的唇角,摸着我的頭說:“好吃嗎?給阿姨吃一口。”,我搖搖頭,馬上轉身,很快速的吞完了一個。在一陣笑聲中,再轉個身,口裡一邊嚼,一邊含混不清的,用手指着袋子說:“我還要吃一個!”。
還是個打雷下雨的夏天午後,實在疲累已極,鋼盔上的水珠簌簌滾下,領口已經濕透到背脊。來不及擦眼鏡,看不清楚我到底在地圖中的哪裡。鬆了鬆六五步槍的肩帶,看到背着枴枴的傳令倒退,一跛一跛的踢開腳下的淹水。用幾乎沒有聲音的嗓聲說:“報告排長,營部說就地找實體掩護,待命繼續行軍。”,我揮揮手,所有士兵立刻累的倒下坐下,絲毫不管地上淹過踝骨的積水。
還是個打雷下雨的夏天午後,實在疲累已極,鋼盔上的水珠簌簌滾下,領口已經濕透到背脊。來不及擦眼鏡,看不清楚我到底在地圖中的哪裡。鬆了鬆六五步槍的肩帶,看到背着枴枴的傳令倒退,一跛一跛的踢開腳下的淹水。用幾乎沒有聲音的嗓聲說:“報告排長,營部說就地找實體掩護,待命繼續行軍。”,我揮揮手,所有士兵立刻累的倒下坐下,絲毫不管地上淹過踝骨的積水。
我勉強往樹林裡面走去,立刻感覺襪子已經跟濕土和在一起。抬頭一看,哇!紅木鑲玲!
士兵高興的抓着就咬,“臉木,臉木!蓮霧啦,排欸!“
”不行啦,這是老百姓種的吶!“,我沒力氣的笑着說。
靠在一棵樹下,雨點大大的打下,兩手拄着槍桿。我想着天上的媽媽,這時我一點都不願意再多吃一個。
忽然,一個村婦戴着斗笠,從樹叢裡面鑽了出來。把我着實嚇了一大跳!
”來,大家來,來吃這裡甜的啦!“,她高興的打開手上的一大袋蓮霧。
”為什麼?“,我問自己,也問她。
有個會說客家話的同袍,跟她溝通之後,默默不語。
婦人用濃重的客家腔勉強的說:“我知道做兵很苦啦,沒關係,盡量吃!“
我擦乾了眼鏡,拿了一個,謝謝她。她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抖着。
她激動的望着天,不顧雨點簌簌的下,大聲說:”我兒子在馬祖做兵啦!“
又是個打雷下雨的夏天午後,接近傍晚的天。我回台灣出差的某一天,跟老鄰居約了在萬華附近聚餐。不是周末,老朋友還要上班,我在他說好的7-11 等他來接我。
下雨,在商店裡面避雨等著,有點不好意思。我探出身到外面看看。不遠處,有一間小廟。循着煙香,我拍拍身上的水珠,走了進去。
兩邊的門神,已經油漆斑駁,門口的大鼎,滿是燒盡的香柱。大廳正中的觀音,佛手上都是灰塵。倒是燈點的大燭,顯得新穎光亮。
我悠閑逛着,想起以前阿姨帶我到廟裡求籖,解說的大人不會說國語,阿姨聽不懂台語,就要我去問。正要撲哧一笑,看到供台上面,有四個...紅木鑲玲!
一個婦人,拉着一個滿臉不願,背着國中書包的青少年,走到供台,站在那四個蓮霧前面。我馬上讓開,索性一旁坐了下來,裝作沒事的抖腿左右閑看。
“來!香拿好!”,婦人大聲對男孩說。
男孩心不干,情不願的把書包推到背後,蹶嘴,刻意把臉不對着我這個旁人。顯然,不想別人看到他丟臉的德行。
“來,三鞠躬!”,婦人又推推他。
男孩忽然爆叫:“好了沒啦!”,才說完,轉身走出廟門了。
婦人不顧他孩子的離去,虔誠的低頭行禮。
我清楚聽到,她用非常正經的聲音,鄭重的說:“佛祖啊,保佑我的孩子,進建國中學!”
我突然心裡一陣沉重。
她快步離去後,看着留在供桌上的紅木鑲玲,我走上前,低頭禱告。
唉,現在天氣真的很熱,怎麼還不打雷下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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