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陳馭虹
神鏡 一
江恒神色不自然的拉拉自己的衣角,這是他好幾個年以來,第一次穿的這麼正式。
他再拉平了領子,低下身,把雕刻刀收齊了,對著一面古銅鏡,用手搓理他額頭上的頭髮。江恒對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,轉身拉開了身後的小門,吹著口哨走出去了…
“喂!小聲點!阿儀要開始說話了!”,管直對大家,用手招了招。
“阿姨?管管,你阿姨也來啦?”,阿寶一臉狐疑的問。
“搞什麼嗎?阿儀是楊子儀!你忘啦?”,管直臉沉下來,納悶的回了阿寶。
江恒掩不住笑意,會心地看著管直那好像不高興,其實一點也不是不高興的表情。
江恒回轉身,楊子儀一身高級西裝,削短筆直的頭髮,挑染的十分自然。直挺的長褲,皮鞋敞亮的反光,他點頭對大家微笑,露出一口潔白如貝的牙齒。
“謝謝所有同學這麼賞光,為了配合我一個人,把時間改到今天來開同學會…”
才說完,一陣歡欣的鼓掌響起來。
楊子儀高昂的接著說:“因為我的公司,才上市不久,我又經常出差,今天真是很難得,很難得!”,他側過身,泛紅的臉,幾乎看不到一點鬍渣:“我明天要去芝加哥,希望合約簽訂之後,我請大家,在座的所有人,明年我們一起,到邁阿密開同學會!”
所有人正要激昂的鼓掌,阿寶大聲說:“你是說如果合約簽訂了嗎?”
“如果?”,楊子儀懷疑的看著阿寶,頓了一頓。
“我的字典理沒有如果這兩個字!做就對了!”,說完,所有又人報以熱烈的掌聲。
“搞什麼嗎?我要出去抽根煙!”,管直立起身。
“管管!你不是要請他投資?”,阿寶笑著問。
“我快憋不住了,先抽煙再說!”,管管不耐的說。
“我跟你去!”,阿寶笑嘻嘻的跟在後頭。
楊子儀不停的說自己公司的理念,他揚起手,併著食指與中指,指向一邊。
江恒怔了一下,腦海進入了幾十年前─
“搞什麼嗎?你研究鬼谷子?要去鐵嘴算命哪?”年輕的管管,不耐煩的看著躺在床上,手裡握著本古書的江恒。
“是又怎樣?不是又怎樣?”,江恒頭也沒抬的不給好口氣。
“看完了借我,我不信這些邪門走道!”,楊子儀不屑的說。
“你不信?那我為什麼要借你?”,江恒把書放下,怒瞪著楊子儀。
“我看過易經,那些東西,比鬼谷子有道理多了!”,楊子儀從容的說。
“你看過易經?好傢伙,裡面說什麼?”,管管一副要打架的樣子。
“看完鬼谷子,我再給你一個比較分析。”,楊子儀直瞧著那本書。
江恒聽完,合起書,一把丟向楊子儀:“好好好!阿儀!你先看!我們聽你說個大道理來!”,他坐起身,不客氣的說:“後天還我!”
“搞什麼嗎?你們都在唬誰?快,借個火!”,管管叼起了煙。
楊子儀翻了翻書,揚起手,併著食指與中指,眉飛色舞的說道:“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”
時光迅速的回到了眼前。一聲歡呼,楊子儀走下了來跟前面的人,熱情的笑著握手。
“你看吧?”,阿寶跟在管管後面走了回來。
“怎麼樣?”,管管悻悻的說。
“為了抽根煙,現在沒機會了吧?”,阿寶笑著說。
“機會?如果有機會,我現在是站在上面跟大家握手!”,管管大聲不耐的回道。
“如果有機會,你…你有的是機會,如果如果!”,阿寶臉色變了。
一個爆笑,從後面傳來:“如果如果…我沒有如果!做就對了!”,
江恒一個站起身,熱情的伸出手,握向前來的楊子儀。
“江江!江江!你是江恒!”,楊子儀大聲笑著對江恒笑著說。
“楊老闆!三四十年了吧?好久不見!”,江恒恭敬的回著。
“你怎麼了?老朋友?我是你最親的阿儀,你跟我這麼客氣?”,楊子儀欠著身說。
哈哈哈,一陣大笑。
“唉唷!搞什麼嗎?”,楊子儀對著管直笑著說。
“真的喂!好傢伙!你還認得我?”,管管不好意思的跟楊子儀擁著。
一個反身,楊子儀看著阿寶。
“阿寶!你真是瘦了!瘦到我看不到妳了咧!”
阿寶臉漲紅著笑,手一直往下拉著自己的衣服。
“江江!我記得!我記得!”,楊子儀手指著江恒。
“你有個很漂亮很漂亮的表姊,皮膚好白好白,頭髮好長好長,手一直握著手帕!”
江恒,楊子儀,兩個人,突然互相用手指著對方,半晌,笑著說不出話。
兩人大笑同時說:“傅晴!”
然後一聲爆笑。笑的腰都彎著直不起來!“
管管也加入大笑。
好像鼾聲止了似的。江恒摀著腹部,又笑又哈的說:“我記得!我記得!吃冰棒對不對?”
三人,啊哈哈,啊哈哈的,笑個不止。
光陰又回到了從前。
管管,阿儀,江江三人背著書包,跟著,走在長髮披肩,右手握著幾本書,左手捲著絲巾,踏著輕盈步伐,一個瘦高的女孩後面。
阿儀忽然拉著兩人,小聲的說:“嘿!走!”
“搞什麼嗎?快說!“,管管不耐的問。
“走!快!我們從旁邊跑到前面的鬼屋去,等傅晴走近了,從裡面丟石頭出來嚇她!”
神鏡 二
“傅晴是中文系的學姊。“,阿寶突來的話,把所有人從回憶中驚醒。
“她真的很漂亮!”,看大家忽然不笑了,阿寶再補句話來製造氣氛。
楊子儀點頭道:“她是我見過,最有氣質的女生!直到今天,我都還沒遇見過,這麼有靈慧的女孩子。”,他低頭說:“還有一點…”
大家好奇的湊近楊子儀,想聽清楚他接下來要說什麼。
“我覺得傅晴,她有可以…好像可以看透人心,又好像可以知道接下來有什麼事會發生的智慧!”
幾乎每個睜大了眼睛的人,差不多同時間,都有一點點“怎麼可能?”的低下頭…
那天下午,江恒剛把書包放好,準備跟阿儀,管管一起去漫畫店。
“江江!”,傅晴突然出現在江恒眼前。
“喔,晴姊!我現在要走了。”,江恒沒有力氣似的想離開。
“姊姊帶你去看電影,你要不要?”,傅晴眨一眨她烏黑的大眼睛。
“媽要我寫功課!”,江恒顯得無奈的回答。
“武俠的喔!鐵頭皇帝!”,傅晴露出慧詰的笑。
“好好好!我去!”,江恒高興的拍手:“可是,我的同學可不可以跟我一起?”
“當然好,來!打勾勾!”
於是,三個小男生,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,一起走到了電影院。
楊子儀推了推江恒:“跟你晴姊站在一起的男生是誰啊?”
“我哪知道?”,江恒不理會那個戴著大黑框眼鏡,頭髮又黑又油的年輕人,笑笑跟著傅晴招招手。
“來,江江,你們想吃什麼零食?”,傅晴殷切的問,一旁那個男生,臉臭臭的跟著。
“我想吃冰棒!”,江江嬌瞋,有點不好意思的說。
傅晴點點頭,對一旁男生瞥頭微笑。
不一會兒,那男生拿了一支冰棒走了過來。
管管小聲說:“搞什麼嗎?好小氣喔,才一支!”
在電影院的黑暗裡,楊子儀,管直,江恒,傅晴,還有那不知名的男生,坐成一排。
那一支冰棒在三個小朋友手裡,一人兩口,輪流的傳著。
電影到了一半,傅晴突然跟著江恒說:“來,江江,冰棒給姊姊吃一口!” 江恒把冰棒,小心的傳給了晴姊。傅晴輕輕的舔了一下,聳聳肩,再遞回去給江恒。
突然,“唉唷!”,江恒大叫一聲。
冰棒不偏不倚,掉在江恒的褲子正中間!
傅晴忙著拿自己手上的手卷,擦江恒的身體。在她旁邊的男生,臉更臭了。
兩個小朋友也趕緊幫忙。
就在當下,只見江恒生氣的把楊子儀一手推開,大聲罵道:“你再弄我雞雞,我就揍你!”
在一陣電影的嘈雜中,傅晴拉著江恒的手,留下一臉錯愕的男生,和兩個嘻嘻哈哈的小朋友,帶著江恒回家了…
“江江!晴姊最近好嗎?“,楊子儀推了推,陷在回憶中的江恒。
江恒把環抱在胸前的兩手放下,驚醒的說:“嗄?好久沒有跟我晴姊聯絡了!”
“我可以查到!”,阿寶大聲說。
所有人,像是很期待的看著她。
“真的!她真的是個長髮披肩,秀外慧中,大眼睛,唇紅齒白,一手抱著書本,一手握著手絹的古典美女。”,阿寶睜大了眼睛說:“連老師都喜歡她!”
“喂!你們年輕的時候,為什麼都喜歡長頭髮的女生?”,阿寶想要換個話題。
管管不屑的說:“長頭髮可以加分哪!”
“可是我以前也是長頭髮呀?”,阿寶拉起她的頭髮,卷了一卷。
“不曉得晴姊怎樣了,是真的該跟她聯絡一下!”,江恒也換了個話題。
“後來傅晴跟誰結婚了?”,阿寶問。
江恒伸直了眼神,說道:“我想,她的對象,不是楊子儀那樣的大老闆,就是像管直那種菸棍的藝術家,絕對不會是我這種,路邊刻圖章的小人物!”
每個人又點頭之後低頭,似乎是同意之後又在想什麼。
“管管,你不生氣啊?”,阿寶驚訝的看著管直說。
“搞什麼嗎?我同學他說的對,我生什麼氣?”,管直不耐的說。
“嘿!我也是你同學,我說的對的時候,你為什麼生氣?”,阿寶不服的激動起來了。
“喂,等一下我們再找個地方聊,好嗎?”,楊子儀,再換個話題。
“我的店鋪太小,一個人坐都擠!”,江恒抬頭答道。
楊子儀正要開口。管直說:“我在山上有個樣品屋,我要抽煙,就到我的地方去吧!”
阿寶高興的說:“我也去!”
江恒看了看了看管直,輕蔑的笑說:“管管!你不是怕高?怎麼弄個山上的房子?”
“哎呀!生活嘛!”,管直摸了摸口袋裡的菸:“你怎麼不說阿儀?他怕水!還要請我們去邁阿密咧!”
“哎呀!生活嘛!”,楊子儀也跟著打哈哈。
大夥兒笑成一團。
在山上。
管管呼出一口菸,輕輕的說道:“阿儀你說的不錯,傅晴是會未卜先知!江江,她是你表姊,你一定知道!”。
“我以為我們可以的!你記得鬼屋嗎?”,江恒看著楊子儀,管直,悻悻的說。
“鬼屋?”,阿寶大聲說:“你們說的是,在三叉路口的那間廢棄屋?”
神鏡 三
三人互相對看一眼,低頭不答。
“怎麼了嘛?你們說,是不是那門用磚頭封起來,窗戶都被打破的那間鬼屋?”,阿寶急著問。
“是!怎麼樣?”,管管大聲對阿寶說。
“那裡面真的有鬼!”,阿寶驚恐的說:“我絕對相信有!”
楊子儀,兩手握在胸前,頭慢慢抬起來,注視著阿寶,露出笑容,問道:“有嗎?”
“有!”,阿寶肯定的點頭,說:“有天放學,我騎腳踏車回家。就在那三叉路口,要轉彎的地方,因為要看馬路,所以我慢了下來...”
“然後呢?妳騎到鬼屋裡了?還是鬼屋裡的鬼出來了?”,江恆開始逗她。
“我明明慢慢騎的,結果…結果…”,阿寶露出驚恐的臉。
“從鬼屋的窗子裡面,丟出來三個石頭,彈到我前面,有個還打到我的車!”,阿寶掩著恐懼的臉,發抖的說。
三個大男生,已經忍不住,快要爆笑出來了。
“我嚇的跌倒,正要爬起來要跑的時候…”,阿寶看著窗外,聲音顫抖的說:“有一個穿白衣服,長頭髮的女的,突然在站我旁邊,她的手冰冰冷冷的,把我扶起來...”,阿寶接著說。
“傅晴?!”,三人同時大聲呼道。
“你們怎麼全都知道?不可怕嗎?把我嚇死了!”,阿寶還在發抖中。
三個大男生不發一語…
時間,回到過去的某天傍晚。
“我的鬼谷子呢?這本不是啊!”,江恆不高興的看著楊子儀。
“我有更大的發現了!”,楊子儀得意的說。
“搞什麼嗎?阿儀!你是個賴皮鬼!”,管直忿忿的替江恆抱不平。
楊子儀,小心的翻開手上拿的一本古書,神祕的對著兩個眼睛瞪著大大的江恆,管管,有點激動的說:“看到沒有?這面─神鏡,還有上面的怪字!”
江恆很仔細的,端詳那書裡面,圖畫上畫的鏡子,那上面的字,他啊的一聲:“八八...八八!我知道了!鬼谷子的谷,沒有口!”
“對極了!”,楊子儀得意的說。
“有這面鏡子可以怎樣?”,管管問。
“看這面鏡子,八八的符號出現了,你透過它,鬼谷子就出現了!但是他不用口回答,你想知道的未來!”,楊子儀,神色正經的說。
“我想要知道有沒有火星人!”,管管大聲說。
“我想要知道我將來可不可以像蘇東坡一樣!”,江恆說。
“我想要知道我什麼時候,可以拿諾貝爾獎!”,楊子儀興奮的點頭。
三人陷入了幻想的境界。
“神鏡在哪裡?”,管管突然大聲問。
楊子儀神祕的回過頭,露出恐懼的眼神:“鬼屋下面!”
“少騙人!”,江恆不信的說。
“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!你看看這本書是誰的?”
江恆臉湊過去看書上的簽名,兩個娟秀的字:傅晴。
”是她說...不...算出來的!”,楊子儀神色鎮靜的反駁…
時間到了現在。
阿寶還心有餘悸的,把管管手上的酒瓶,抓了過來,往口裡倒。
江恆苦笑了一聲,看著阿儀,管管,搖搖頭,嘆口氣說:”哈,那神鏡還在我那裡!”
”我刻章的時候,字要反著刻,那鏡子...哼...神鏡,拿來用,剛好!”
江恆,大大的喝了口酒,笑著說:”如果那神鏡有靈,我今天絕不只是個刻圖章的工人!”
說罷,兩眼通紅,把酒咕碌咕碌的倒往嘴裡。
一旁的人,看著他,不說話,也不阻止。
阿寶,突然像是苦從中來,眼淚不止的嚎啕大哭:”如果有鬼要抓我,我還不如跟鬼走了算了!”
管直也忍不住了。深深吸了口氣。掏出了菸,夾在嘴唇上,又用兩隻手指抓了下來,對著阿寶,大聲說:”搞什麼嗎?我先!如果有鬼,也先把我管直弄到地獄裡去。”
”我去!”,阿寶哭著喊。
”我先!”,管管聲音更大。
”我去!”,”我先!”,”我去!”,”我先!”...
楊子儀低下頭。不說話,推開大門走了。
管直舉起手上的香菸,指著離開的楊子儀,對江恆說:”我就知道,阿儀他知道什麼,不跟我們說!”
”哼!阿儀是大老闆,當然不能什麼都說!”,江恆苦笑。
”他倒是計畫的很周到!”,管直若有所思的說。
時光又再回到當初...
”我們鬼屋裡面都進去了,有什麼好怕?”,楊子儀抬起頭來說。
”誰怕?我不怕!”,管管大聲說。
”你不怕?我怕!”,江恆搖搖頭。
”白天別人會看到我們爬窗子進去。要是晚上去,哪一天?幾點?去多久?”,江恆有條理的問。
”我都想好了。”,江儀自負的回答:”晚上去,日子我也挑了!”
”哪一天?”,管直,江恆,異口同聲的問。
”除夕夜!”,楊子儀斷然的說:”我跟爸媽拜完年,給爺爺磕過了頭,他們就都開始打麻將,一直到天亮,我就說我要放鞭炮,然後溜出來。”
”對!有道理!”,管直睜大了眼睛,肯定的說。
”那?好!我也可以!”,江恆點點頭。
他們正有說有笑的進行探索鬼屋的計畫,房門推開了。
”江江!你們要幹什麼?”,傅晴嫣然一笑,走了進來。
神鏡
四
像秋風掃落葉一般,三個人,趕快把書藏好,地圖塞進了抽屜裡。
”晴姊!妳好!”,江恆小聲的說。
”你們打算幹什麼?”,傅晴露出了笑容,點著頭,看著江恆,似乎知道他們的探險計畫,但是不馬上點出來。
楊子儀小心不作聲,把一張畫著八八的紙,放在背後藏好。
”買冰棒!”,管管大聲說...
傅晴聽了,立刻用手絹摀著她燦爛的笑容。
夜更深了,江恆看著醉倒酣睡的管直,送阿寶走出樣品屋。
”楊子儀跩什麼跩?我們又沒老到動不了,未來日子還長,什麼─沒有如果─那種話,就算他是大老闆,未來,他又知道多少?”
”算了!我們都是同學,但是他的身分跟我們不一樣,說不定他知道的多一些。別去計較了!”,江恆和緩的說著。
阿寶一個轉身,淚眼汪汪的對著江恆。
”如果,管直不那麼直...如果,我也不那麼直...",說罷,掩著嘴,頭也不回地,走進了座車裡。
江恆看著那車子,駛往燈火闌珊的星夜道路裡去...
時光迅速的倒回那年的除夕夜。
”你有背圖嗎?”,楊子儀好奇的問江恆。
”有!我記好往地下室的路了!”,江恆謹慎的回答。
”手電筒都夠?”,管管探出頭來問。
”夠!”,楊子儀點頭:”好,帶上手套,我們一起走!”。
在爆竹聲中,三個年輕人,穿過已經打烊的商店,走過夜晚的街道,到了三叉路口的中間:鬼屋。
管管抬頭看著磚牆上的空窗,大聲的說:”有鬼個頭!我們比鬼還可怕!走!我們爬上去!”。
鬼屋─這是所有經過這幢廢棄的古老建築的人,異口同聲說的話。
三個不怕鬼的年輕人,大年除夕夜,穿著厚夾克,戴著手套,握著手電筒,不怕漆黑,不怕有傳無實的恐怖,相信他們可以憑著地圖,與古老的說法,找到可以看到自己未來的一面─神鏡!
從窗戶跳進去的第一刻,三人很小心的,用手電筒照著眼前的四周。除了烏黑,垣壁剝落的漆斑,在手電筒的照映下,隱約可見。地上滿是碎石,走起路來沙沙的聲音,可以聽的非常清楚,三個人的腳步。
風似乎可以透過窗口嘶吼進來,吹著破舊的殘牆不止的搖擺,像是個醉漢搖頭對三人招手。可是他們不理會。一個跟著一個,斜行走往更深更黑的屋裡。
”你看!地圖是對的!”,楊子儀用手電筒指著前面的的一扇半開,像是被撬開的門。他走到門前,想要拉開,可是呃的一聲,拉不動!
三個小朋友,把手電筒放在地上,用手,用腳合力想把門拉開,太重了,拉不開!
”這是個銅門!很矮,喔,好像是監獄的門!”,楊子儀小聲說。
”監獄?”,管直朝門後面瞧了瞧,有股回音傳來。真像是牢囚裡的犯人哀嚎。
”這銅門上面有雕刻,有些地方很精細,有些地方很平滑。”,江恆用手摸著門面。
”走,我們鑽到門裡去!”,楊子儀擠到了門後。
”啊!”,突然,擠過門後的楊子儀,像是往下掉了去!
江恆用手電筒照去,門後,就是一面梯子往下,楊子儀以為是平地,踏空跌了下去。他接著再擠到後面,順著樓梯小心向下走,看到楊子儀拍拍自己的身體,安心的喘了口氣。
江恆用手電筒,往樓梯上照去,忽然,他看到兩個人影在銅門上!
”管管!管管!快下來!”,江恆大叫,四周全是他的回音。
”等一下,我太胖了,我要把外套脫下才鑽的進去!”,管管不好意思的說。
”快一點!我們這裡太黑了!要再加你一支手電筒往下看!”,江恆放低了聲音,怕還有回音來,嚇到自己。
門後,樓梯下,濕氣非常重,分不清是排泄物,還是動物的屍臭,有點汙穢的讓人無法呼吸。
管管一步一步,小心的走了下來。
楊子儀又啊的一聲:”前面有水!”
三人用手電筒往前面地上照去,在汙穢物與砂石夾雜的黑影後面,有個黑水溝。
江恆丟了一個石子過去,撲的一聲,石子不見了。
管管用手拍了拍楊子儀,說道:”別怕,我先走!”。一回頭,他大踏步走往水裡。
”還好,只是褲管濕了,來,江江,你拉著我皮帶,然後牽那個怕水的阿儀!”,管管鎮定說。
江恆照做,拉著管直的後屁股皮帶,再回頭要伸手拉楊子儀,拉了個空!
”我怕...我怕水!”,楊子儀聲音抖著說。
”唉...那你在樓梯邊等我們一下好了!”,前面的管直回頭嘆口氣說。
”走!拉好,江江!”,管管努力的往前。
那水勢逐漸強了起來,像是水管破裂的出口要到了。水也變深,快要到腰了。
”快!我看到前面又有個梯子了!”,管管用手回頭,招了招江恆。
才說完,地勢好像又往上,管直用手撐了自己一下,抓到了一跟像是鐵欄杆的邊緣,整個人爬了上去,然後好像又站不穩的喔一聲...
江恆跟著拉了上去,他往後一看,他們兩人站的位置,後面是個很深很黑的地洞!
他們一起拿手電筒往楊子儀照去,只見他好奇,又驚慌的看著管直,江恆。
”後面很黑,我們站在很高的牆邊!”,管管抖著身體,對著後面的楊子儀喊著說。
”來!”,江恆把手電筒咬著,看著地洞。
”管管,你怕高!我來!我下去!”
神鏡 五
“我需要兩支手電筒…一支插在口袋裡,一支手拿著往下爬…這樣子,阿儀,你站著不動,把你的手電筒丟給我!管管,你站在欄杆邊,用你的手電筒,照著阿儀,然後,看著我的燈光,你就知道我在哪裡。”,江恆看了看深黑的地洞,把腦裡的盤算,不害怕又清楚的說給兩人聽。
“江江,接好,你要小心,不行就上來!”,管管索性把手上的手電筒給他了。再回頭接了,楊子儀從手上丟來的。
“我會的!地圖上畫的都對,神鏡就在圓洞中間!”,江恆肯定的回答。
江恆,一步一步小心的,往又深又黑的地洞裡,慢慢攀扶著樓梯下去。
而管直,用手照著楊子儀呆立又無助的臉,看著兩只手電筒向下一點一點挪移。
那兩個燈點一左一右的挪移,越來越小。
空氣是凝結的,沒有聲音,漆黑的屋裡─鬼屋裡,只有水緩緩的流動聲。
管管深呼吸,定睛的看著那兩個小燈點。
楊子儀,讓手電筒的光打在他的臉上,他絲毫不能想像,江恆那裡的情況…
一陣風吹來,管管啊的一聲大叫!
兩個燈點,只剩了一個!
“江江!江江!”,他對著地洞大叫!
兩個燈點都不見了!
管直不顧一切的大叫,把拿在手上手電筒,從照著楊子儀的臉,迅速的移往地洞裡狂照。
除了又高又深,漆黑一片,廢棄物,垃圾,流水,其他什麼都看不到。
“江江!江江!你聽到嗎?大聲叫一下!”,管管死命的大叫。
“有!我在下面!”,很清楚江恆的聲音傳回來,雖然跟著回音,可是聽上去很鎮定。
管管呼了口氣,安心了一點。
他再把手電筒照回楊子儀…光圈晃了晃,楊子儀呢?…不見了!
“阿儀!阿儀!”…沒有回音。
管管發現自己停在一個左右兩難的情境。是找楊子儀好呢?還是克服怕高的恐懼,走下去,跟著黑暗無助的江恆?
他寧可認為,楊子儀是害怕這裡又黑又有水,心虛逃回家了。
他一咬牙,反拿回手電筒,往地洞裡照去!他要再給一個深入探險的朋友,更多的光線!等他上來!
一片死寂。
管直的褲管已經濕了一大圈,可是他的上身,也被汗透濕了。
他努力往下看,汗水滴到深深黑黑的地洞裡,不見了…
還是一片死寂。
又是一陣風吹來,樓梯上,似乎有沙沙的腳步聲。
他抬頭看去,隱隱約約的,又像是哭聲。
“江江!江江!”,他又大聲呼喊,想要打起精神,不害怕。
沒有聲音。
管直往洞看下去,身體漸漸抖了起來,恐懼的想法,充滿了腦子。
忽然,一個燈光從地洞裡出現了,可是,只有一個!沒有聲音!
那燈光一點一點的,往洞的上方爬行!
“江江!江江!是你嗎?”,管直發抖的大聲喊。
沒有回答。
管直的手,不停的發抖,他恐懼的看著一步一步走上來的燈光,可是,那是不是江恆?他咬著牙不敢往可怕的方向去想。
越來越上來,越來越近了!可是沒有回答的聲音。
管直,閉上眼。心一橫,用力的拿著手電筒,照向那一個光點…
臉孔出現了!
是江恆!
他兩手抓著樓梯,肩膀上綁著一只手電筒,口裡咬著一片東西─是神鏡!
等他走進,管直一把把江恆拉近了,驚呼說:“你找到了?”
江恆,面無表情的看著管直:“你看,就是一面銅鏡!哪有八八那個怪字?”
管直用手電筒照了一照,那面鏡子,沒有反應,也不見任何特別。
“阿儀呢?”,江恆大聲問。
“搞什麼嗎?他不見了!我看他是溜掉了!膽小鬼!”,管直悻悻的說。
“我們是不是被他騙了?走,出去找他算帳!”,江恆一把就跳進水溝中。
管直拿著鏡子,很納悶的跟著江恆。
他們兩人,努力的再走回樓梯口,往上,看到了那半開的銅門。用手電筒一照,有個人影反射在門上!
兩個人同時怔了一下。停住了腳步。
“你想那是誰?“,管直小聲問。
“別怕!先不上去,我們用鏡子看!”,江恆說:“你用手電筒照銅門,光線反過來,我再看鏡子裡面,照出來的…東西…”
管直用抖動的手,把光照射向銅門,江恆手裡拿著那神鏡,反光打在鏡子裡,他看過去,唉的一聲:“是那個膽小鬼!楊子儀!”
兩人鬆了口氣,三步併作兩步跳上樓梯,再擠到門外面。
楊子儀,蹲在地上啜泣。
“哭什麼你!膽小鬼!”,管直用腳踢他。
楊子儀看著他們兩人,很不好意思的低頭。
“你看,這就是神鏡啦!”,江恆拿著鏡子,給他看。
“我知道它不是啦!”,楊子儀哭著說。
“你知道不是?你知道不是!那我們都被你騙了!”,管直憤憤的大聲說。
“走啦!回家!以後不理你了!”,江恆拿起鏡子,忿忿的踏著沙石地往窗口走去。
楊子儀,像被打敗一樣,一邊抹著眼淚,一邊跟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小孩子,不說一句話,離開了鬼屋。
一早,江恆從睡夢中驚醒。
他的髒衣服,已經洗好,乾了,放在床邊。
時間,迅速的往前移…
三人,從此,閉口不談鬼屋歷險的事,升學就業,彼此分道揚鑣,到了今天…
江恆拉開了窗簾,食指背抹了抹鼻頭,哼的一聲,像是嘆口氣似的,坐了下來。
他左手握起一塊玉石,若有所思般的,右手挑出了雕刻刀。他沒有做什麼,就是看著那面銅鏡,右手把刀像是原子筆般轉了起來。
“你有信!”,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楊子儀手裡握著一個信封,笑容滿面的出現在江恆的眼前。
“哈,是你!大老闆,怎麼有空!”,江恆立起身,熱情的跟楊子儀握著手。
“我來送信的,這放在你店門口…你看,這年頭,還有人用毛筆字寫信封。”,楊子儀遞了信給江恆。
“廣告噱頭,來,坐!”,江恆笑著說。隨手把信放在桌上。
楊子儀忽然像是看到寶似的,大聲說:“哈!這鏡子!哈!你還留著啊?”。
江恆,露出了不悅,看著楊子儀。
察覺到了氣氛的突變,楊子儀臉色也忽然漲紅。
他清了清喉嚨,低聲說:“老朋友,這麼多年了,我們那時候多小!難道,你跟管管,到現在,對我還有誤會?”
“我們之間有的,不是誤會…”
“我今天來,想跟你好好談談…想把心結說個清楚…”
“沒有必要吧!你是個大老闆,誰跟你有心結?我擔當不起!”
“老朋友!我們是幾十年的朋友,請不要分你我,聽我好好說!”
“是,你這老闆的命令口氣還真狠。好,你說!”
楊子儀,臉色一垮,眼圈紅了一片。
“如果我不說,你們永遠都不諒解我!”
“你不要當個老闆,還拐彎抹角的,我還有生意要做!”
楊子儀低下頭,咬著唇。
他開口了。“那天晚上,那個除夕夜的晚上…”
江恆也低下了頭。
“我不是怕黑,怕高,可是,我真的怕水,真的!我到現在還怕水,連游泳都不會!”
“這就是你要說的嗎?你可以走了!”
“好,對不起,讓我說完!”
“我看到你走下地洞之後,沒有聲音,管管嚇壞了,大聲叫你,你不應…”
他停頓了一下,頭抬起來,看著天花板。
“我想要出去找人幫忙,正要走上樓梯時,我看到一個人影!我心裡慌的很,可是我沒有手電筒,看不清楚。”
江恆平靜的看著面露恐懼的楊子儀。
他繼續說:“我看到…我看到…一個長頭髮的,的女的,身上穿著像是大紅色的布衫….她…她對我招手!”
楊子儀瞪大眼睛:“她手舉起來,在銅門前面揮了揮…然後,轉了個身,低著頭,好像在說話…又好像…在哭….我…我…鼓起勇氣,走上樓梯…想看…看她是人,還是鬼!”
江恆還是很平靜的看著楊子儀。
“忽然,那女的…的長頭髮…上面…出現了一個….一個…亮的符號…八八!”
江恆,突然眉頭緊縮,大聲問:“然後呢?”
“那…那…女鬼…女生…一邊哭,一邊走了。”,楊子儀依然驚恐的說著:“我,我嚇的…嚇的…哭了….”
江恆,唉的一聲,重重的嘆了一口氣。
“老朋友!我今天不怕你笑我,那一晚的經歷,我一輩子,想忘,也忘不了。”
江恆露出了笑容,站起身,拍拍楊子儀的肩膀。
“老朋友!你聰明一世,糊塗一時!”,江恆笑笑說。
“我怎麼了?”,楊子儀好奇的問。
“你看到的,不是女鬼!”,江恆平靜的說:“她是我表姊,傅晴!”,接著說:“而且,她不是跟你招手,她是用她的手絹,擦臉,或是擦門,我猜…”
“啊!”,楊子儀像是恍然大悟般大叫:“哎呀!我怎麼…?”接著說:“可能嗎?”
“除了她知道我們在裡面,還有哪個鬼?”,江恆肯定的說:“我比誰都了解我那晴姊!”。
接著他皺起了眉,說:“你真的看到了八八那個符號?谷字沒有口?”
“絕對!兩個八,像火紅的烙印一樣,在那女的…呃…傅晴姊…頭髮,身上!”
“所以…我們一上來,你就說,我手上拿的鏡子,就是桌上的這面,不是神鏡!”,江恆點頭分析說。
“對!這就是你們以為我早就知道的誤會!真正的神鏡,在傅晴那裏!她每件事都看的準,看的透,她一定有鏡子!”,楊子儀激動的大聲說。
“不對!”,江恆一口咬定。
“什麼不對?”,楊子儀疑惑的問。
“晴姊她不是這種人!”,江恆肯定的說:“如果八八出現在她身上,那…”
兩人互看了一眼。
“銅門!”,兩人同時大聲說:“銅門!才是神鏡!”
楊子儀哇的恢復了神智。
“走!我們去找銅門在哪裡。”,楊子儀對江恆招手。
“不!我不去!”,江恆搖頭。
“你不想完成當初的心願嗎?”,楊子儀問。
江恆手一攤,看看四周。
“老朋友!我是誰?我知道!”,江恆幽幽地說:“知道未來,對我不重要!”,他又頓了頓:“你是大老闆,你用你的方法去找。我不去!”
楊子儀,低下頭,正在想方法說服江恆。
江恆,拿起了電話:“阿寶!找到了嗎?”
電話裡一陣聒噪,傳來阿寶的聲音:“有,聽好!”
江恆把桌上的信封翻過來,拿著筆說:“幾號?七還是一?是拐還是么?”
神鏡 完結
江恆寫下了地址,說聲謝謝之後,掛了電話。
楊子儀冷靜的看著他,說道:“你找到傅晴的地址了,沒有電話?”
江恆不吭聲,點點頭。
“走,我們現在去找她!”,楊子儀看了看地址,不為意的說:“坐我的越野車,我車上有衛星導航。”
江恆有點懷疑的看著楊子儀。
意識到了他的不相信,楊子儀露出兩手像是推著江恆的姿勢,賣力的說:“江江!別這樣!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樣的,我多久沒有看到傅晴姊了?走!我們一起去!這樣吧,就當我開車送你這個老朋友去好了!”
江恆戴上了帽子,丟了一件夾克給楊子儀。兩人一起上了車。
車程剛開始,兩人併坐著,一左一右,沒有說話。
過了一會兒,經過了不少街道之後,楊子儀先打開話匣子:“阿寶還說了什麼?”
江恆露出了笑容,抿著嘴,掩著根本掩不住的笑意。
就這樣,兩人話又說開了。嘻嘻哈哈的,又像小孩子般說笑。
話題一轉。
“傅晴是你的表姊,為什麼你們像是失去聯絡一樣?”,楊子儀問。
江恆點點頭,覺得這是個好問題。
“同學,你我都這個年紀了。你應該有體會,長輩們逐漸凋零了之後,反而平輩們之間,不這麼熱絡了。為什麼?”,江恆,是回答,也是問。
“長輩當初誇耀自己的子女,就是我們,好或不好,都成了壓力。彼此有一種競爭比較的心理吧?”,楊子儀,邊握著方向盤邊說。
“呵,說的對,阿儀!可是你現在發達了,你怕跟誰比?我嗎?哈哈!”,江恆嘲笑自己的說。
“我需要的,是一面鏡子。”,楊子儀很慎重的說。
“看未來?我告訴過你了,我不想!”,江恆搖搖頭,繼續說:“如果你當初知道你有今天,還需要那神鏡嗎?”,他又頓了一下:“如果我知道我今天是這樣子,我寧可當初不知道。”
“老朋友,沒有如果,全都是假定的!”,楊子儀面無表情的說。
“別跟我說教!”,江恆有點激動:“就是如果!如果…如果阿寶知道她的今天,當初她不會跟管直,狠心的斷了!”。
“好!不跟你說教!那…那為什麼,像傅晴姊那樣,又美麗,又聰明,又大方的女孩,她想要知道未來?她根本不需要知道!”,楊子儀辯解說。
“她知道了未來會怎樣?”,江恆看著楊子儀問。
楊子儀也楞了,像是自言自語般說:“她知道了未來會怎樣?”。
江恆瞥過頭,看著楊子儀:“你說…當時她…好像哭了?”
楊子儀臉下沉,默默的點頭。
兩人沉默著。心裡同時想的是一件事,但是,不說。
天上飄下了雨滴,一旁的路燈也漸漸閃了起來。指引的路,越來越往山上去了。在逐漸上騰的山路上,是霧是雲,已經很難分清楚了。
兩人在車裡,沉思不語。
楊子儀看著路,轉著方向盤,說:“江江,你說是七號還是一號?”
“我問清楚阿寶了,是七號!”
“可是這裡只有一條路,看上去,只有山頂上有一間房子,不像是有好幾棟?…你確定嗎?…我是說,你確定阿寶是對的嗎?”
江恆拿起信封,再看了一看:“我聽的很清楚,是七號!…”,他搖搖頭:“可是,可是…”
楊子儀忽然把車煞住。
車燈照著前面,是個深水溪,上面是個吊橋。
楊子儀看了看山上,對江恆說:“山上只有一棟房子,應該就是那裡!”,他接著說:“可是,我們找的是七號,看樣子,我們是從後面走上山了。”
江恆看了看橋,下面的溪水湍急,笑了笑:“老朋友,這樣吧,你怕水,你就開車從前面繞去,我走橋,順著梯上山。我們就約好,在山上那幢房子吧!”。
“你不怕?”,楊子儀,好心的問。
“怕?我鬼屋最深最黑的地洞都走下去了!我當然不怕!”,江恆大聲的說。
“我不是說你怕走山路!我是問你怕不怕看到現在的傅晴?”,楊子儀笑著問。
江恆點點頭:“怕!”
兩人視線互相看著對方,彼此心裡已經有了默契。然後揮揮手,江恆走下車,往橋上走去。
楊子儀,調轉車頭,往山的另一方向駛去。
江恆,一步一步走過了橋,回頭看著留往下游的水。深深嘆了口氣。
他手上拿著信封,邊走,邊想。
忽然,他像是想到了什麼!
對著微弱的光線,他把信封反轉過來,上面是他的字跡:“德行路七號。”,再反過來,是一筆娟秀的毛筆字寫的:“德行路一號”。
江恆迅速的翻轉手上的信封。他驚訝的看著山上的房子。
江恆腦裡塞滿了東西,慢慢的,一步一步,往山邊的石階走上去。
雨更大了。烏雲跟天,越來越分不清,是黑,還是夜。
江恆臉上滿是水珠,手緊握著信封。
路邊看到的,是整理清爽的鮮花,草木,還有幾簍像是收成好,等待乾燥的藥草。路標在微弱的光線下,顯得更清秀瘦弱。
江恆腳步放慢,再放慢。
他知道走在前面的未來。
他踏上了山頂。
楊子儀的車燈,明顯的照著那大房子兩旁的石柱。而楊子儀,站在車前,淋著雨,等江恆走過來。
江恆經過了房子的大門,他沒有看那房子一眼。
他手上拿著打開的信封,遞給楊子儀。
楊子儀點點頭,用手指著柱子,示意江恆回頭看。
“法德寺”,三個大字。
楊子儀低下頭,看著信的最後四個字:“明鏡居士”。
咚!一個鐘鼓聲中,兩人拍拍彼此的肩,一起走上了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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