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11月 08, 2017

老家的味道

老家的味道



    傍晚,臺北的天空,灰黑裏透著靛藍,總統府已經亮起了宏偉的燈火。我坐在植物園荷花池的涼亭裏,嘴裏嚼著早上喫剩的燒餅油條。趁著別人不注意,咻地丟個小石子打水漂,一跳一跳的蹦,然後,噗通

    門開了,我興奮地跳下公車,重重的吸一口空氣。啊!是的!這是老家的味道!

    粒粒突起的石子地,還沾著午後的一陣雨,帶著泥濘溼沉的質樸。我擡頭看到公車離開遠遠的小學樓房,仿佛聽到孩子們“白日依山盡,黃河入海流”朗朗讀詩聲。

那聲音忽然被一旁追著閙的幼童打亂,帶頭的一個三分短髮男娃兒踉蹌跌倒了,後面紥辮子的女孩大聲說:“吼哦!你該糟!”,看著他們的稚氣,我眯著眼笑了。

    一旁水泥墻上,鐵鏽鋪蓋的綠漆柵欄,有點破孔的紗窗,都顯得那麽熟悉。斑駁的紅門,一邊墻壁,祗剩下半截春聯紅紙,看得出來,上面寫的是“達三江”。

我回頭瞥見以前感冒常去的診所,那白色塑膠袋裏裝的紫色咳嗽藥水,苦苦甜甜的,好像還在鼻口當中吞嚥。

    信步走過門上還挂著幾份青年戰士報的小雜貨店,那是個不愉快的地方。戴著厚鏡片眼鏡的矮個子老闆,永遠都懷疑來買東西的孩子,就是準備偷東西。

隔壁的脚踏車行,老闆穿著大木屐,鬆垮垮的短布褲子,卻是直挺挺的蹲著,手端舉香烟吐絲,不知道在想啥。

    路前面左邊,立著一紅一綠的兩個郵筒。那裏面曾經塞了許多,希望她,她,還有她的怯情字句,現在都還覺得兩耳燒紅。

    樓房上面傳來了熟悉的奧莉維亞紐頓強的錐心情歌。卻讓我想起大維哥的大喇叭褲,他兩手一拍,露出很寬的褲腰帶。他真是故意的,跟我借的卡帶從來不還。

    隔壁窗子裏面,就是麗華家。有一次我偷看她,卻被她偷看到。麗華哥哥對他媽媽嘶吼的聲音,直到他去陸官之後,才再也沒聽到了。

    樓梯口的兩個板凳,有一個是喜歡拿扇子扇的杜伯伯坐的,我們背後都叫他“大肚子飯桶”。很噁心的是他會脫了鞋,一隻脚翹在板凳上,用手去用力搓他粗粗的脚趾頭。

    風輕輕的吹來,好像帶著潘媽媽炒的油油辣辣的豆乾味道。以前潘哥哥訓練我們立正稍息,我們一排站好了,他就進厨房,手抓著來喫。出來一看到我們,還駡:“不許笑!”。我們看了,哪管他,一排全部跟他一樣,衝到潘媽媽厨房裏搶光。

    對,潘家隔壁的立民,最會偷東西。圓排,彈珠,橡皮筋,還有些勛章,原本都不是他的。香烟,小本,他也都有。潘家過年前屋簷下挂的香腸被偷了,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。

    最神秘的是梅家妹子,她什麽時候穿起靴子,不記得了。有一次下雨看她從公車上下來淋雨。我剛好有傘,趕快撐了送她回家。那時候真傻!不小心碰到她手肘都覺得不好意思。

    鐵門到了。墻壁上白底紅色的“反共救國“,油漆的書法,真是有力道!

    爬籐佈滿了磚頭墻上,那些玻璃尖,有一年過年,白哥哥用大龍炮炸過,弄平了之後,大家就坐在上面練習手指頭塞進嘴裏吹口哨。

    門旁的大石頭,依舊斑斑青苔,以前,國慶日,緊挨著墻,中間就插著一面國旗。那旁邊如果有幾朵狗屎,一定是劉家的小黑種的。

    有一股燃香的味道上來了,這是很緊張的一刻,我抹去眼淚,希望不要等一下被媽媽看到。

    跟以前一樣,對著白邊紅門,我取出鑰匙,多麽希望,推開門之後,就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,聼收音機裏面的黃梅調

    嘆一口氣,我閉上眼睛。

    雖然這不是真的,但是我好希望能夠繼續的夢下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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