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人
泥人 一
畫面開始了！像在一個飄雪的山頂上。
對這開始，我腦海裏，似乎有個畫面出現，羅傑摩爾跟個性感女神溫存完了，快要衝出山頂，滑雪之後飛天逃命的樣子…
雪花飄落的一堆溼泥當中，畫面越來越貼近地面，忽然，一雙眼睛張開了！
正在看銀幕的所有人，都張大眼睛啊的一聲…
我覺得沒啥稀奇，不很仔細看，還在幻想羅傑摩爾張開降落傘的那一幕…
那眼神非常清楚，兩個眼珠子轉動了一番，從黑褐色變成靛藍，再變成金黃，發出閃亮的光束…這時候，它開始吸引我的注意了！
溼泥土當中，伸出了一隻泥濘不堪的手，手掌突然一反轉，掌心裏有個很薄很薄的手機！
我立刻瞪大了眼睛，繼續看下去。
泥人從泥堆裏浮起口鼻，張開嘴，用手指把手機上的泥濘撥開，手機馬上顯出光亮，然後泥人露出潔白的牙齒，説了一些奇怪的話。當下，立刻就瞭解了，原來，那泥人是個外星人。
鏡頭指向了那手機，它忽然一亮，隨著外星人的話語，手機上面出現的，全部都是中文字!上面寫著:
“艾迪從地球呼叫，一切就緒，阿爾發,啓動！“
字幕顯示完畢，鏡頭立刻轉向地球之外，在外太空等待的一大群外星來的太空船，火速逼近地球，似乎立刻要發動攻擊了！
所有人嘩的一聲，露出驚嘆又羡慕的神情。
泰德啪的一聲，把銀幕關掉了。
他低頭嘆了一口氣，大聲重重的說：“這是他們艾迪的！我們的呢？“
忽然，他怒目指向我：“傑立，你看過嗎？“
我一時愣住了，勉强搖搖頭，沒有發出聲音。
泰德立刻重重的摁了一下遙控器。
畫面又啓動了。
一個酷似喬布斯的老美白人，手指著一張全黑的紙。
鏡頭對這黑框越來越近，衹見銀幕幾乎是全黑了。
那人開口說：“你看到了嗎？我們馬上就會從黑暗帶給你光亮！“
畫面在那人的笑容當中停住了。
我們公司的標識從下方緩緩出現，後面閃著一束燦爛的光圈。
泰德用手指著銀幕，大聲說：“這是我們的廣告！花了我們五萬！“
他再用手指著我：“傑立，我要你馬上提出一個贏的計劃，我不管你是要脫褲子露奶都好，我們就是要贏！“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低頭不語。
我腦海一片漠然，好像看到勞勃瑞福對著非洲大草原發呆。
泰德碰的一聲關上門，一臉憤恨的走出會議室。
大家默默不語的收拾筆記本，紛紛低頭離開。
我坐在旋轉椅上左右搖晃，想替自己找個題目接下去。
留下來的，衹有保羅跟安琪。
安琪兩手環握在胸前，在我前面一左一右的踱步走動。
“傑立，你懂嗎？“，她關心的問我。
我看著窗戶，兩手一攤：“我才來一星期，我懂什麽？“，接著我又説：”艾迪有什麽好怕的，他們又不是大鋼牙？“
安琪無法理解的搖搖頭。
保羅打破了沉默，拍手哈哈大笑起來：“傑立，你醒醒！他們不是大鋼牙，但是你不是湯姆克魯斯！”
“我知道，我不是，我是雨人，其實我很想放屁！“
撲哧一聲，兩人都笑了。
“真的？“，保羅笑著問。
“當然咯，老闆要我脫褲子啊！“
保羅用手搓了一搓，不懷好意的笑著説：“喔！艾迪要是會露奶，那很有看頭哦！“
安琪臉上馬上露出不悅，叱喝道：“你少低級！曉琳不會走色情路綫的，你少做夢！”
我搖搖頭，緩和的說：“別鬧了，快點告訴我怎麽回事？曉琳是誰？”
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驚訝和不耐的臉色。
保羅開口了，像是老師對學生說話一般。
原來，我們對手公司“艾迪”的執行長，就是曉琳！
保羅色迷迷的說：“曉琳是有名的蛇蠍美女，每天工作十六小時，她的特徵，就是穿的裙子從來不超過膝蓋，筆直的長腿，讓所有人見到她，都必須低頭！“
我覺得不可置信，但腦筋裏盡是黛米摩爾盛氣逼人的幻想。
轉眼看看安琪，她居然點點頭！
保羅很慎重的說：“傑立！老闆說，要你脫褲露奶，指的就是要你去跟曉琳較量！“
“我露奶？哈哈！”，我用手指著自己胸口。
保羅用很正經的眼神看著我，說：“你知道嗎？我們剛才，看那個廣告裏面的泥人，其實就是曉琳自己下去演的！”
他又接著更正經的說：“你懂嗎？“
安琪看著我，慎重的點點頭。
那天晚上，我重複看了泥人出現的畫面，至少二十次！
曉琳？
我上網谷歌。
看著銀幕，我邊看邊自言自語：“呵，小我兩歲！“
再看下去，“普林斯頓大學電機系碩士，哈佛大學企管碩士…業餘畫家。嗜好：騎馬，賽車…”
我看著她無邪笑容，很短的裙子，雙腿露出三分之二的照片發呆。
有點不服，換回谷歌本頁，立刻輸入我的名字。
唉！
泥人 二
瓊恩的履歷表，最吸引我注意的，是她的工作經歷：“艾迪科技，辦公室協理”。
我很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位帶點嬌嗔的女孩子，筆直的長髮，自然的灑落在消瘦的肩膀上。看上去稍嫌重的眼鏡框，似乎遮蓋住她漂亮可人的模樣多了點。她一定可以讓外面辦公室，那群男工程師沒有心思敲鍵盤工作。如果，她每天都是這身整齊乾净，裙子又短的打扮。瓊恩會早晚都忙…
我腦海裏浮現的，卻仿佛看到曉琳似乎就是梅莉史翠普在時尚女魔頭的刻薄樣。我覺得我幾乎要“哎喲”的閉上眼。
瓊恩的可愛笑容，非常討喜。我由衷欣賞她回答問題的時候，不會眼角翻轉，嘴唇緊閉的緊張思考。這些好感，直到…
“説説看，你的經驗，辦公室管理的工作，跟公司營運前途的相關性。“，我提了一個大方向的問題，自己都不覺得很容易。
瓊恩直視著我，很有技巧的回答：“我認爲貴公司在營運上，可以運用我的經驗，整理出很流暢的工作環境…”
“可是，等一下！”，我打斷她，因爲我不覺得她回答了我的問題。
瓊恩對我的唐突，怔了一下，立刻強自鎮定，聳聳肩說：“您可以看我的履歷表上…”
我眉頭稍微皺了少許，低頭的那一刹那，坐在我前面的瓊恩，迷你裙下交叉的雙腿忽然交換了一下。
我繼續低頭，雖然莎朗史東的快速換腿，那一幕乍然浮現。可是我覺得瓊恩的動作，卻是在考驗我！
立刻，我有了方法。
我繼續低頭，好像思考什麽。我再用眼睛餘光看瓊恩的雙脚。衹見她微微緩緩的提起高跟鞋右脚脚尖。因爲，她知道我在注意，那一刻，我更清楚了。
我猛一擡頭，迅速的問：“那你爲什麽選擇離開艾迪？“
瓊恩不慌不忙的回答：“因爲跟我的理念不同。如果是你，你會待在一個不喜歡的工作環境嗎？”
當下，我馬上瞭解，這是已經她準備好的回答。
可是，我緊閉着嘴，還給她一個“是我問你問題？還是你問我？”的臉色。
“所以，你是自己辭職的？”，我不客氣了。
“是！”，瓊恩肯定的回答。
我把口氣緩和一下,帶點嘲弄的表情問：“所以…如果我打電話，請你的前老闆…曉琳小姐，推薦你的能力，她應該不會說你什麽不好吧？“
瓊恩臉上稍微露出緋紅，微微低下頭。我立刻趁著機會，用手指著說:”喔，你眼鏡上面有個東西。“，隨手拿出我的手帕，笑笑說：”來，我手帕借你！“
她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接下，很勉强的取下眼鏡，忽然說：“喔，我自己有手巾！“，於是在皮包裏面尋找了一陣之後，掏出一張面紙，兩手舉起眼鏡，尋找玻璃上的東西。
側著看她的眼鏡厚度，我心裏說：“原來你根本不戴眼鏡的！“
凑近了看她的眼睛，我知道，她正在敏銳的思考…
瓊恩慧詰的眼珠一轉，發現了我的計謀，很嬌嗔的戴上眼鏡，小心地把我的手帕曡好，站起來遞給我。輕快的坐下來，再大方的雙腿交叉坐下。
這幾秒不到的動作，她完全用眼睛直視著我。觀察記錄我的眼睛，在看什麽地方。
我撇開臉微微一笑，看看我的手錶，立刻說:”非常好，我還有個會議。我們的面談，就到此結束。接下來如何，我會親自通知你。因爲，哈哈，我們還沒辦公室協理的人選啊！“
“謝謝！”，她緩緩站起身，繼續盯著我，考驗我眼睛的集中點。
我假裝非常匆忙，必須立刻請她離開。
她才出門。
安琪推門進來。
她的一臉沉重，我覺得不對勁，忽然覺得緊張，口乾舌燥。
安琪小心的開口了：“傑立！我慎重的告訴你!你絕對不可以僱瓊恩！”
我心跳加速，臉頰燒紅，但是强作無所謂的樣子。
“你如果用了她，我絕對跟你翻臉！”，安琪斬釘截鐵的說。
我咬著嘴唇，忍住不説話。
“爲了公司，我絕對不會跟你罷休！”，明顯的，安琪發怒了。
我聽到她説“公司”，心情放鬆了些。
“如果她來了，外面的那些男生，絕對沒有心情工作！”
雖然我裝的無所謂，但是我真的放心了！
因爲，我仔細端詳安琪說話時候帶怒的眼角，在那裏，絲毫沒有，對我苦澀喫醋的樣子。
我兩手一叉，假裝毫不在意的點點頭。
“你懂嗎？瓊恩是什麽人？你知道嗎？”
我裝蒜的問:”啊？她是什麽人？“
“如果她不是曉琳派來臥底破壞我們士氣的，就是一定是商業間諜！“
我完全放鬆的看著安琪，我更肯定了！
緩緩的，我兩手一攤：“嗨！這還用說嗎？”
安琪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。
保羅，推門進來。興奮的笑著説：“查過了，艾迪在找人填補辦公室協理的缺。“
安琪看看保羅，看看我：“哇，我小看你了！”
我鎮靜的點點頭。撥了電話：”蓋瑞，你可以進來我辦公室一下嗎？“
保羅興奮的一直用右拳打自己的左掌心。
蓋瑞進來了。
我平靜的說：“我請你們三人，明天跟瓊恩再同時一起面談一次！“
我面向蓋瑞，説道：“老哥，你跟她是同校，又都是學會計。我請你跟她談，絕對不可以提到公司的計劃發展，全部用課本上的東西考她。記住，要問她，一直到她回答不出來爲止！“，蓋瑞有點驚訝，但是點點頭。
我眯著眼看保羅：“兄弟，你就負責問簡單的，輕鬆的，全部…整體…慢慢看！之後送她喫個飯，喝杯咖啡，送她回家都可以！“，保羅興奮的握拳跺脚。
然後，我轉向安琪，還沒開口，她就笑著説：“我知道，我負責觀察。“
我指著她的短根鞋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：“請你明天穿牛仔褲，換個大球鞋來。“，安琪會心的點點頭。
再接著說：“安琪，你不要讓她感覺你在觀察她，反而要幫她解圍。拜托你好嗎？”
安琪會意的點頭。
保羅開口了：“傑立，你知道瓊恩明天會穿什麽來嗎？”
我眨眨眼，露出狡猾的眼光說：“短！一定更短！因爲是第二次面談，她覺得這樣更吉利！”
安琪馬上不客氣的敲了我頭一下。
“哦對了，蓋瑞！”，我叫住他。
他正要出門，回身說：“什麽？”
“你嫂嫂不是很久沒上班？孩子都大了，你勸她把履歷表丟去艾迪看看？”
看著他們出去。
我雙手放在腦袋後面，心裏想的，不是瓊恩，而是曉琳。
我自言自語的說：“嗨!瓊恩這麽好的心腹手下，你是怎麽辦到的？“
第二天，不出所以然。面談順利的結束了，雖然我不在場。
正等保羅回來報告。碰的一聲，泰德推門而入。那情景，我知道糟了，機器警察要開槍了！
“傑立！我告訴你！這個人，叫他滾蛋！馬上滾！“
我不但覺得糟了，頓時覺得一定是保羅太囂張的照顧瓊恩，被看到了！這下子可慘了！
泰德盛怒暴躁的說：“那個…那個…後面倉庫的蓋瑞，你叫他現在收拾東西就走！“
泥人 三
我賣力的沉住氣，費盡了口舌，把泰德安撫住了。
想起安琪説的：“商業間諜”？
不可能，瓊恩還沒上任咧！
見到了蓋瑞，他一臉歉疚，雖然我覺得活像麥克傑福克斯在回到未來裏面的老爸，可是我忍住了笑。
“瓊恩哭了嗎？“，出口之後，也不知道，我爲什麽這麽問安琪。
“幾乎!”,安琪回想當時：”她很聰明，低頭擦眼鏡，然後拿出紙筆，把問到不會的當成筆記。“，又說：”如果她不是我説的那樣，一定會是個好員工。“，安琪小心的對我示意：”不過，她讓我覺得，這個工作機會沒了。是嗎？但是，我真的覺得，艾迪的曉琳，是有兩下子！“
我拍拍蓋瑞的肩膀，安慰他説：“老哥，都是我害你當壞人。你放心，老闆那裏我會搞定。“
蓋瑞着急的說：“傑立，我們是老朋友了，你一定要幫我，我不能沒這個工作，兩個孩子要念大學。“
我一陣鼻酸。叫他以後多擔待，安心回去做事。
安琪最後囘頭給我一句話：“那瓊恩呢？“
我篤定的說：“今晚我打一個電話之後，再做決定。“
保羅終于忍不住了：“你怎麽不問我？“
我笑笑：“你保密吧，我們不需要知道！“
那天晚上，我在辦公室待到十一點半。
沉思許久，我拿起了手機，小心的撥了號。
對方很快就接了：“我是曉琳，請問你是蘇州打來的嗎？“
我心想，呵！她果然是個工作狂。
“我是銳思科技的張傑立。“
對方遲疑了一下，像是清了口喉嚨似的，提高了態度，回答說：“久仰久仰！你就是新來的啊！恭喜你，失業之後再度重生！“
沒有讓她聽到我說的“他媽的”
不被激怒，我馬上試探性的問話：“我們今天面談了一位貴公司離職的員工，叫做瓊恩，她說她的老闆，就是您，曉琳小姐，願意推薦她的工作能力。”
電話裏的曉琳似乎有點驚訝，委婉的說：“對不起，我很忙，還在等一個亞洲的電話。”
“好，那我懂了！謝謝，再見！”，我回答的很篤定。
“喂，你等一下！你怎麽可以這麽壓迫的問我話？你是這樣對待員工嗎？“
停頓了一下。
“她表現的還好吧？“
我聼出來了一些端倪。
曉琳繼續說：“瓊恩的能力很强，可惜我們留不住她。“
“好的，謝謝，我們公司會給她一個好的機會，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。“，竊竊覺得，我反攻了一局。
“推薦人是我，絕對不會錯的！“，曉琳很自豪的說。
“好，那我推薦一個人接她的位子，也絕對不會錯！“，我學她的口吻。
“哈哈，六頭肌的帥哥嗎？我知道你不是！“
“不是的，她是兩個女兒的媽媽?”，我立刻反駁。
“哦？是嗎？漂亮嗎？“
“很漂亮！“，我肯定的說。
“哼，你推薦一個漂亮女人給我，是不是懷疑我？“，這時候，她是個平常的女人。
“嘿，你推薦了個漂亮女人給我，是不是也懷疑我？“
“好，公平，你把她的履歷寄給我，我們審核之後，會給她一個好機會，讓她的未來有希望。“
“説到公平，那你們在韓國的客戶那裏，請你們也保持公平!“，我覺得說的太快，不過已經吐出來了…
“哈哈，跟我談公平？傑立先生，請你換上裙子高跟鞋，再跟我談！“，她的語調，是很放肆輕浮的。
我忽然語塞。雖然不想輸，可是找不到詞。乾脆反過來幽自己一默：“當我穿不下的時候，也會放聲大哭的。”
覺得到了近乎人身攻擊，對話，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。
放下手機，我請蓋瑞通知他的嫂嫂海倫，寄給我履歷之後，推門離開公司。
深秋了，冷風黑颼颼的吹來，我抓起口袋裏的帽子戴上。
心情覺得似乎像看到了李奧納多失望的跌出鐵達尼號，沉到海裏面。
一股不服油然升起，方向盤一轉，我往機場開去。
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，是艾迪公司總部。
到了偌大的停車場，我擡頭看上去，四樓的角落辦公室，燈還是亮著的！
若有所思的我，心裏很不是滋味，也很是敬佩。
抑制不住心底的澎湃，我拿起手機，重複剛才的號碼，劈頭邊説：“每個人都有二十四小時，這是公平的。”
電話通了，沒有人説話。
我正納悶的當下。那四樓窗邊忽然出現個人影！
“請你立刻離開，否則我馬上通知警察!”，曉琳清楚的說著每一個字。
我平靜的推開車門，走下車，到一個路燈下面。舉起我的手機向著四樓的窗口，然後放到我的耳邊，大聲說：“我們一定會贏，你放心回家吧！”，説完，就把手機關了。
在離開停車場的時候，忽然，樓上的燈熄了。
我搖搖頭，很快的開走。但是一路上，一直回頭看後面有沒有車子跟來。
一個月之後，瓊恩到任上班。我指派給她的職位，是蓋瑞的頂頭上司，每天在倉庫管理，她也入境隨俗，牛仔褲，球鞋到處走。泰德不再追究。安琪也放心的專注忙碌。辦公室裏的保羅，倒也規矩守份。
之後不到兩星期，蓋瑞的嫂嫂也到艾迪公司上班了。海倫的頂頭上司，就是曉琳。
我心裏反復回憶當時的對話。“公平”，心想，曉琳必定是個厭惡男性的大女人。
風波又開始了。
在會議室裏。
彼此不滿的互相指責。
泰德滿是怒氣的揮舞手臂，最後指向我：“傑立，這個責任，你從韓國回來之後我們再追究。”
我知道躲不過這個眼光。默默的點頭。
想到天氣越來越冷，去這個韓國的公司，其實就是去下跪認錯，在限時之内改錯重新交貨。
我暗自忍住不痛快，寫一份像是悔過書一般的報告。
門口有人敲門，是瓊恩。
她不像應徵的時候那麽晴朗，現在反而是存著畏懼。
“老闆，我聽説你要出差去韓國。”
我馬上知道她的來意，但是表示都還未定。心想，這消息出去的也太快了！
“我希望能爭取到能夠跟大家一起出差的機會。過去在艾迪的時候，我都是跟著老闆一起到處開會。對那裏我很熟悉。”
我有點喫驚，沒有料到她這麽勇敢的毛遂自薦。
我用很公式化的方法回答：“公司財務很緊，所以預算不是那麽多…”
“沒有關係，我可以跟安琪住一個房間，如果她不介意的話。“
我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一邊説,這次“我們並沒有安排安琪出差，其實衹有兩三個人“，一邊馬上在即時通訊裏，寫下：”安琪，恭喜，財務說你的機票太貴了。“
“下次有機會，我們會讓你去！“，我安慰她。
她不放棄，繼續說：“我們是去大客戶那裏。怎麽衹去兩三個人呢？以前在艾迪的時候，曉琳姊跑一趟，就是十幾個人。”
我聼的沒錯，她說的是“曉琳姊”。
心裏雖然開始激動，可是我還是安慰她：“實在是公司狀況不好，下次吧！”
她悻悻的走了。我更覺得不舒服。
把行程跟報告寫好交出去之後，已經過了晚上十點。戴上禦寒的圍巾帽子，走出了公司大門，踏進了我的車。
我不知怎麽的。天越深，似乎越想往機場開。
又到了停車場，看手錶，十點半還不到。樓上的燈，已經關了。
莫名其妙的一股失落涌上來。
告訴自己說：“找點東西吃吧！”
停好了車，踏進附近的丹尼斯，正要脫下我的帽子。
裏面坐著的唯一的客人，我幾乎確定，就是她，曉琳！
我不確定她知不知道我是誰，很晚了，避免唐突，我決定帽子依舊戴著。低頭走過她身邊的時候，瞥眼看到她披著大衣，裏面是短裙子。一邊看筆記電腦，一邊對著手機説話。這時，我更肯定她就是曉琳。
我選擇在她背後不遠的地方坐下。
當侍者遞給我飲料的時候，我們彼此對看一眼，因爲，我們同時聽到她在低聲啜泣。
泥人 四
我用手指摁住嘴唇，示意侍者不要打擾她。這位年輕人立刻點頭走開了。
悄悄的脫下帽子，解下圍巾。不讓刀叉發出一點聲響地，靜靜喫我的晚餐。
這個時候，我的眼睛看著她低頭啜泣的背影，多過看自己的餐點。不自覺的，我似乎小心地嘗試是否能夠聽到些許她的聲音。
忽然，她停止了抽搐。好像發現了什麽，頭一擡，左右晃了一下，然後猛一轉頭，盯著看正在發愣的我！
我用大口嚼食物來克制自己的緊張，假裝若無其事，當下認定了，她不見得認識我的外貌。我繼續沒事似的用餐。
過了一下子，看到曉琳轉回身之後，我放下了心。
突然，我的手機響了！來電顯示，是曉琳。
曉琳一個回頭，盯著我看，然後站起身走向我。
唉，我嘆口氣，這時候，裝也不是了，我認輸！
“我希望這衹是巧合！張傑立！”，曉琳直挺挺的站著。我想低頭，可是眼光一接觸到她的短裙，又不得不擡起頭看她。
“是，是巧合！”，我無可奈何的說。“我…”
我像個偷東西被抓到的孩子，吞吐的説不出話，可是看到她的哭臉都被淚水花了，我起了憐憫的心，放下刀叉，站起身，從口袋裏拿出手帕遞給她。
曉琳不客氣的接下，用力擦拭她的眼角。
我們不說話的彼此相視了一陣子，她忽然嘴角一陣抽搐抖動，又像身體塌陷般，眼淚簌簌而下。
我本能的伸手想去握住她的肩膀，提供一個她可以依靠的安全頭枕。曉琳卻一把推開我的手，退回她的座位，低頭掩面啜泣。
我腦袋一片茫然，說不出話，很想説“要送你回去嗎？“，張開嘴，又收了回來。呆立了半晌。低頭招呼侍者結了我的，還有曉琳的帳，圍好圍巾，戴上帽子，像個被釋放的囚犯，靜悄悄的離開了。
才發動引擎，就覺得自己今晚怎麽這麽荒唐。
一夜沒睡。
在往韓國的飛機上，我猛喝酒。
我告訴我自己，跟這些老韓開會，絕對不可以心軟。我半醉半醒的自言自語，老子現在是坐在“空中一號”的哈里遜福特！
當了一次被發現的偷窺漢，走到哪裏，總覺得被人注意，即使是到了韓國，過海關，提行李，到了客戶公司，手機，電腦檢驗，眼角都好像有一個人跟著。説不出是誰，我絕對不願意承認是曉琳。因爲，這是首爾，雖然睡不着，這裏不是西雅圖，我不是湯姆漢克斯!
我是基亞努李維！
來一個，踢一個，問什麽，打什麽！
就當我一直戴著墨鏡，所有老韓客戶的不客氣，爲什麽錯？我就幻想回他一拳。爲什麽交貨的時候沒有查到？再一個反手拍！爲什麽這個，爲什麽那個，這是兩拳！反正我先認錯，然後解釋，最後説明改進的方法，然後九十度鞠躬，下次不會再錯了！
這種幻想很有效，我一直都沒脾氣，直到…
韓國老闆，哦哦哦的說：“你們東西不如你們的對手艾迪啦!”
我身體僵住了。
“他們的領隊，叫做曉琳，你聽過嗎？“
我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。
“很有功夫！很辣！笑起來辣，坐下來更辣！“
老韓每個人都眯著眼呵呵笑。
“傑立，你喫不喫辣？“，韓國老闆不客氣的問我。
“一點點可以。“，我不是很有耐心了。
“一點點?你不如她啦！她好能喫辣！哈哈哈！”
我撇著嘴，我知道我的臉色非常不好看。
“談完了嗎？我們去喫飯，吃一點點辣！哈哈哈!”
我點點頭，啪的用力關上筆電。
那天晚上，我又大聲唱，又大口喝酒，然後又吼叫…又大吐。
但是！成功應付了，客戶沒有丟掉！
回去的飛機上，一身糟糕，頭劇痛。我覺得大大的被打敗！
曉琳，我想問你：你怎麽辦到的？你怎麽喫辣喝酒唱歌把他們擺平的？
我取笑我自己：曉琳，你告訴我，我就換裙子穿！
往飛機外面看去，想到的卻是那晚，她哭成淚人兒的模樣…
泥人 五
才踏進辦公室，桌上就已經放著一個包裹。一拆開，最上面的是...我想起來了，我的手帕！興奮的繼續看，十二條？裏面附了一張紙條：
“傑立，謝謝你的手帕。我親自洗乾净，燙好了還給你。你的跟蹤，跟遞手帕的方法，對女人很管用。所以同樣類型，我再附贈一打。
我發覺你挺有藝術氣質的。爲了酬謝你請我的宵夜，我回贈一支董事長級的鋼筆給你，上面有我們公司的標識。往後在重要文件上簽字，你一定會得心應手。
曉琳“
忽然覺得自己是變成鳳凰的茱莉亞羅伯茲。
打開一個盒子，裏面果然是一支價值不菲的鋼筆，上面燙金的“艾迪“。我趕緊收進公事包裏，避免被同事看見。
雖然被嘲弄了，但是覺得盎然有趣。抿著嘴唇，居然發呆了半晌，安琪進來了絲毫沒有察覺。
“立功了啊？“，她激賞的看著我。
我從沉醉中警醒。
“哪裏？這是忙碌的開始。請集合大家，我們開個會好嗎？“
不消多久。會議一開始，對我恭喜道賀的聲音不絕于耳。
應該是得意的過頭，我聲音開始激昂。
“爲了要扳回顔面，追回市場。我們必須更加努力！“
説完，泰德，所有經理，都滿意的點頭。
加緊氣勢，我更大聲說：“我們必須要在限時之内改掉所有的錯誤，同時我們的產品，要比對手更好，功能更多！”
大家又都同意的紛紛點頭。
“所以，因爲時間緊迫，現在是十月中，從現在開始，到明年年初，產品完成，我提出一系列的加班計劃。各位放心，我一定在我的職位上，跟大家一起為公司犧牲，一起加班，一起吃便當。”
才説完，所有人都交頭接耳，議論紛紛。
保羅開口了：“加班？應該是產品做錯的人先吧？”，他不客氣的看看周圍的人。
泰德不説話。原先的喜悅完全不見了。
我收起激昂的聲音，緩和的說：“這是全公司的事，關係公司的信譽，關係的是我們每一個人。”
“公司應該功過分明，做錯的人，就應該接受懲罰，多做一點。我們沒有犯錯，爲什麽要加班？”，檢驗部的經理也開腔了。
我低頭說：“這是不得以的決定，日後我們會補假給大家。“
一陣沉默。
瓊恩開口：“我們有給客戶時間表嗎？“
我楞了一下，回答說：“時間的決定權，不在我們這邊。”
她接著說：“我們應該對客戶反映，什麽是合理的進度。”
看著她，我開始毛了，有點怒氣的說：“錯在我們，爲了挽留這個大客戶，衹有說對不起，答應他們的要求。“
大家你看我，我看你。
瓊恩繼續說：“是不錯，可是，我們跟客戶之間應該有會議記錄，列出可行跟不可行的進度來交涉。”
我更惱火，正想解釋。
泰德開口了：“傑立，我贊成你説的，公司是大家的，加班修錯也是應該。可是，我們跟他們達成了什麽協議沒有？我們按時做好了，他們還要不要？”
我斬釘截鐵的說：“他們説，衹要我們改對，一定要！”
“要？要多少？”，泰德不悅的反問我。
一股肅殺，從他身上襲來。讓我覺得他就是黑梟老大勞勃迪奈若。
瓊恩似是替我緩頰：“有記錄的話，我們可以跟他們再開會談論細節。”
我嘆了口氣，低聲說：“我沒有，記錄在他們那裏。”
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看我。泰德顯得非常不耐。
我一下子從雲端跌到衆矢之的。我側目看看瓊恩。她避開我的注視，仔細看泰德的舉動。
我試圖找到脫身的方法，衹好低聲說：“我今晚再跟他們連綫討論，有定案之後，再跟大家研究進度細節。”
保羅補了一句：“還沒有要加班喔？”
我嘖的一聲，不回答。
大家都出門了。泰德看看我，口氣非常不好的說道：“你怎麽處理的這麽糟？”
“對不起，老闆。我經驗不夠！”，我頭低下，和緩的道歉。
“你看人家艾迪，對韓國人多强硬？曉琳是個女人，你不如她嗎？”，泰德不客氣的說：“她說加班，沒有人敢唱反調。她要開除誰，人馬上就走。這種場面，怎麽看你一點你都罩不住？你心腸怎麽比她軟？”
泰德站起身，用手指著我：“你不要讓我失望！我看你怎麽給客戶交貨？”，説罷，悻悻的出門去了。
我像泄了氣的皮球，拿起手帕擦我臉上的汗。
沉思了許久。我想到個對策。
“瓊恩，你説説，艾迪是怎麽辦到的？”
我一屁股坐在桌子上，眼睛直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她。
“曉琳説的決定，沒有人敢頂嘴。”
“你是説我人太好？應該跟她一樣硬？”
“會議就要有記錄，不然沒有理由說下去。”
我心裏清楚，她在報復沒能讓她去韓國。
可是轉身一想。曉琳態度强硬？可是，她的强勢，在腦海裏，我記不得！
“她說的，大家都聼？”，我再重複問一次。
瓊恩點點頭。
當下，我知道該怎麽做了。
沒有再開會。傍晚我送了一個郵件給泰德跟其他經理：
“原定明年新的會計年度員工調薪時間，因爲跟客戶交件時間衝突。所以請各位經理，提前在農曆新年之前審理完畢。”
兩星期之後的一天，晚上七點半，經過辦公室走走道，盡是討論工作細節的聲音。
忽然，我的手機響了。
“手帕用了幾條？”
泥人 六
縱使滿心歡喜，忍住了。我沒有發出聲音。
沉寂了幾秒…
“傑立？“，曉琳聲音帶著詫異。
“曉琳！“，這時刻，我心裏有決定了。
“是，我是！“，聽得出來那是期待之後的欣喜。
我鼓足了勇氣，用肯定的語氣：
“喝咖啡？”
“丹尼斯？”，她幾乎沒有考慮！
“十一點？”
“晚上見！”，她是不是一樣的陶醉？
“等一下！“，我其實，還不想結束通話。
“什麽事？“
我立刻努力想…要用…三個字！
“不許哭！“
“你混蛋！“
暫停了兩秒…接著說：
“我知道！“
“還有呢？”
“去厠所！”…我耍賴。
“你快去！”
我沒招了…
“好..好..好！”
收起手機的時候，我臉是漲紅的。
到丹尼斯的時候，離十一點還早。
其實，我已經繞過去艾迪總部的停車場，那四樓的燈，是亮著的。
摸摸口袋，左右兩邊口袋都有手帕。
刻意地，帽子跟圍巾都平放在桌子上，我覺得，那才像紳士。
此刻幻想，如果我是哈利，老天！請不要把曉琳變成莎莉，美格雷恩是不錯的。
十點五十，曉琳出現了！
出乎意料的，她不着粉末，輕鬆的牛仔褲，平底球鞋。
她擺擺左右頭髮，微笑的看著我說：“你等很久了？”
我忘了握手，反而緊張的揮揮說：“不久，不久！”
曉琳尷尬的收囘手，我才想到伸手去握！一把伸長了我的手臂，幾乎要碰到她的身體，趕快再縮回來，反而我尷尬了！
我們相視而笑！
仔細看她的眼角，透露一股希望欣喜，一點點緊張。我心裏說：“曉琳，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！”
從點餐開始，我們話匣子開了。一開始的天氣變冷，到這個餐廳很方便之類的開端話，我們之間的氣氛很融洽。曉琳的口吻，很輕鬆，很投入。笑容很甜，對或不對，很直接不做作。
不知怎的，提到最近的活動的時候，我開口說：“我才從韓國回來不久…”
曉琳頭一轉，不以爲然的說道：“你現在想談工作嗎？“
“喔不！一點也不想！“，這也是我的期待。
不過，她卻放鬆了，大談在韓國的經歷。
她説有一次，喫飯前，爲了預防食物太辣，先喝了很多牛奶。沒想到不覺得辣，而因爲實在很餓，又太好喫了，所以喫了很多。
第二天開會，肚子咕嚕個不停。她實在忍不住，逮住機會怒目大駡，又重重拍桌子一下，剛好掩蓋了她排氣的聲音！
我立刻大笑，忽然那一刻，呼吸不暢，變成了…打嗝。
呃個！我忍了一下。開口問：“所以，你以後就變成…呃個！火爆女浪子了…呃個！”
曉林露出了同情的笑容，連忙幫我要了杯水，端在我前面，要我一口氣喝下去。
就剛要喝的時候，我又…呃個！那水從我口裏噴了出去，直接到她的衣服身上。
我驚嚇之餘，馬上掏出口袋的手帕，左邊一條，不夠擦！又拉出右邊口袋的一條！
曉林使個眼色，說她不擦了！
“你把所有的手帕都先拿出來！”，她命令我。
“沒有了，就兩條！真的！”，我覺得很窘，小聲辯護。
“還有褲子！“，她指著我口袋。
我把兩條白口袋都翻出來，一臉無辜的證明，沒有了！
“咦！你不打嗝了？”，她笑著説。
“啊！對！真的！”,我摸摸肚子。
“等一下，你轉過去，我看你後面口袋！“，她又下命令。
我轉身，再轉回來，正要說：“沒有啊！“
一聲卡擦！她用手機把我的樣子照下來了！
我不好意思伸手搶，哭喪著拜托。
“很簡單，要我刪掉照片，答應我一件事！“，曉琳很有把握的斜眼看我。
“什麽啦？“，我說。
“穿裙子！“
“我不要！“，賴皮了。
“你偏要！”
“我不要！”
“高跟鞋！”
“我不要！”
“好不要！”
“我不要！”
就在笑著一團的時候。她的手機響了。
為剛才的舉動，我囘想著，我們幾乎都變回了青少年。
曉琳低聲說了幾句，看看我,説道：“走了吧？”
我看看手錶，點點頭。我知道，其實是，她要回去工作了。
走到門口，我順手一摁遙控鑰匙。她看了看我的車，點頭說：“很適合你的年齡！來看我的！“
她指著一旁大紅的保時捷，驕傲的說：“怎麽樣？“
“像禿頭大胖子開的！“，我不以爲然的說。
“是嗎？上車！“，她手一招！
她急急忙忙的到乘客的座位上，拿出兩雙高跟鞋，打開後車箱，裏面滿是衣服，然後隨手把鞋子丟進去了。
“請進！“，她像個紳士般幫我開了門，我毫不客氣的坐了進去。頓時，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撲鼻而來。
曉琳微笑的坐進駕駛座，開心的說：“坐好啊！“
她輕鬆的拍動排擋，我注意到那是手排車。原來曉琳真的會開賽車！
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！“，她神秘的說。
噗的一下，我身體往後一壓，再順著車速，馬上彈回。我心裏驚呼，“這女子開車真猛！“
進入熟悉的101公路，她説起她的父親，對她的教導很嚴格。小時候，她的裙子從不短過膝蓋！
我沒有注意她説的内容，反而，輕輕的看著她忘我的邊開車，邊説話。
忽然，她一個右轉，進入92號公路。高興的指著我說:”你看那個皇冠旅館！“
聽到旅館，我像被電了一下。
“我們明天的萬聖節化妝舞會就在那裏！”
我吐了口氣，哈，實在是自己想太多了。
車子順著風，開上了跨海大橋！
“很棒吧？”，她得意的問。
我有點故意的，順口說：“很棒!不過…是男生載女朋友更好！”
她笑了笑。沒有説話。
過了大橋，曉琳忽然右轉出了公路，在路邊停了下來！
“手拍檔，你會嗎？”,她不客氣的看我。
我點點頭。
於是，換座，我成了駕駛。她蓋著大衣，換坐到乘客的位置。
我小心的換排檔，放開離合器，勉强衝出了路肩。
順利上了公路，看看她，我露出勝利的笑容。
她點點頭。似乎同意我的技術。
順著風，跨過大海，反方向又開囘她指的旅館。我模仿她剛才一模一樣的口吻，說：“你看那個皇冠旅館！“
一轉頭，沒了聲音，原來，曉琳睡着了。
我小心的看著路，看著她。
趁著她不注意，右手把她握著的手機，悄悄的拉出來，隨手就關了。
慢慢在回程的路上。我一直微笑，聼她的打呼聲。
到了丹尼斯，她實在睡得出奇的熟。呼聲非常均匀！
於是，我把車子熄火了，默默的坐著…一直到天亮。
正想用手帕擦她淌下的口水，曉琳忽然驚醒。第一件事就説：“我的手機呢？“
我緩緩的遞給她。
“糟糕!“，她大叫。
“別急！慢慢來!”,我用很紳士的口吻回答她。
“怎麽換衣服？”，她着急的自言自語。
“哪！車子還你，你回去換吧！”，我準備下車。
“等一下，有了!你別走！跟我去旅館！”，她大叫。
旅館？！
於是，她把我帶進了旅館。很平靜的看著我說：“我們衣服換穿！今天是萬聖節服裝大會，不是嗎？”
哈！我懂了！
當我穿著她的迷你裙，高跟鞋，而她穿我的西裝褲，皮衣走出大門的時候，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一旁路人的驚訝。
她叮囑我的兩件事，我更永遠記得：
1.盡量在我們公司的化妝表演上醜化她。她也會極力的在他們的表演上醜化我。
2.客戶，尤其是韓國的，最喜歡看到我們互相打的死去活來。
第二天，臉書上，到處可以看到這樣的照片跟標語：
銳思科技，傑立穿著迷你裙，高跟鞋脚踩員工。
艾迪科技，曉琳坐擁美女群，西裝長褲踏客戶。
眼尖的安琪，好奇的問：“傑立，你怎麽剛好有她的衣服？“
我正想找理由，電話來了：
“傑立，謝謝你昨晚陪我，我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。不管昨晚發生了什麽事，我一定會負全部的責任！”…
“傑立，你在嗎？你在哭嗎？“
“沒有，我沒有哭，沒看到你的手帕，我怎麽哭？”
泥人 七
夜深的時候，我握著鋼筆，塗塗寫寫。體會曉琳教會我的事情。醜化對手，確實能夠激勵内部的士氣，而這種醜化，讓客戶看到，他們覺得欣慰，更希望利用這種對立當中，撿到便宜又不斷有更好的服務。
曉琳的佈局，製造了大家都集中注意的兩個互不讓步的拳擊手，換言之，第二名以後的人選，已經遠遠遭到淘汰。
反復的思索她透露的信息，雖然我們的默契是不談公事。可是，一個心結，我打不開。
當時，曉琳正色的看著我，說道：“傑立，出現像你這樣的一個人，我真的等了很久！”
她是什麽意思呢？是說我的公司職位，還是，是我？或者兩個都是？
我不停的踱步，這句話，我當時怎麽腦袋昏昏的，沒弄清楚？它不停的在我腦海裏反復重播。
看到這份履歷表，我決定親自好好的跟這位喬治談一談。
幾句寒暄之後，我不客氣的發問：“請問你爲什麽要離開艾迪？而且是在公司股票大漲的時候？”
“我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問題，我這個人不貪，所以股票到了一定價位，我就會出手賣了。”
“是的，很好。我問的重點是你離開的原因。”,我接著問。
“股票漲到一定程度，就是往下跌了，這是市場定律。同時我也覺得，這個時候，我要的，我學的，已經足夠向外發揮了。我相信你一定懂，對不對？”
我覺得他的回答避重就輕。於是我換一個方式。
“對，我同意，那麽，請你説説兩個方面，你的工作相處的方式：同事跟客戶？”
“好問題！客戶非常相信我提供的市場趨勢。他們也有競爭的對手，害怕被趕上。我提供的資料，讓他們在選擇產品上，相信我，而且我列出的市場供需，能夠滿足他們兩到三年的競爭力。”
“你的資料哪裏來的呢？”
喬治不可思議的看著我，有帶點嘲笑的口吻說：“網路上各凴本事研究啊!”
好，我決定單刀直入了。
“在艾迪，你老闆是誰？“
“鼎鼎有名的曉琳大小姐。“
“是嗎？我在商場上聽到的都是客戶贊賞她的話啊？“
“哈！他們都被色迷住了！因爲她裙子有夠短，腿也很漂亮!“，喬治開始顯出真正的樣子了。
我放低聲音說：“我們不是客戶，是競爭對手，何況我聽到客戶說的，并不是說她的腿好看，而是艾迪的產品穩定性夠。我之所以想請你做這個市場部的經理，就是希望借用你的經驗長才，把我們的產品穩定性大幅提升，甚至超越艾迪。你覺得可能嗎？”
“哈，我的客戶，一提起曉琳，就笑嘻嘻的問我她幾歲？有沒有男朋友？喜歡什麽？不過我覺得，派美女去跟客戶談生意，一定是要的啦！但是不要像曉琳那樣咄咄逼人，男人都會被她嚇跑。”
“喬治先生，我再把我的問題重複一遍。我們希望借用你的經驗長才，把我們的產品穩定性大幅提升，甚至超越艾迪。你覺得可能嗎？”
“當然有可能！”
我等了幾秒鐘，還是等不到他的回答。
“請說！”
他搖搖頭，好像覺得我問了個傻問題：“你們輸給艾迪的地方，就是總是慢一步。產品出來了，號稱功能强大，但是什麽都不如艾迪。”
我點點頭。繼續説道：“我們不如艾迪，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知道。而是如何去贏，我們沒有人知道。”
喬治哼的笑了一下：“曉琳的做法，就是她個人要代表公司，她就是公司，壓著員工做超時的工作，把一個新的計劃吹的很大，負責人捧的天高。等到產品一出來，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見客戶，贏得贊美。那些刻苦工作的員工，就把他們一脚踢開。”
對他不回答我的問題，還有批評曉琳的人身攻擊，我開始惱火了。
“你說曉琳壓著員工？聽説艾迪股票分紅很好，你也賣了好價錢，這是不是真的？”
“她自己股票更多！”
“艾迪的產品規格，是她一個人訂的嗎？你有提供意見嗎？”
“當然有！可是她說改就一定要改。“
“再説回來產品的穩定性，你覺得如果你開始上任，要做什麽，可以幫我們把穩定行做的更好？“
“我當然有方法，而且我一定會幫你們打倒曉琳，就是艾迪啦，要看你們怎麽安排我的職位。“
我開始兩眼冒火光，覺得額頭上隨時青筋都會爆裂。
後面的面談，就草草結束了。
我重重的喝了一口冷水，緩和我的怒氣。
有人敲門，是瓊恩。
她很客氣的說：“談的好嗎？“
我立刻瞭解她的來意。言不及義的說：“還好。“
瓊恩小聲的說：”如果我們能夠用喬治，一定對公司的市場有很大的幫助。“
我心裏有數，但是裝做同意的點點頭。
接著我說：“喬治跟同事相處的好嗎？”
“很好！”，瓊恩毫不考慮的回答。
“他對曉琳畢恭畢敬。還會買甜點直接送到她的辦公室。”
我忍住心裏覺得的噁心，帶著反駁說：“這叫好？”
瓊恩點頭：“起碼，他知道老闆想什麽。下面的人做事就會有方向。”
我索性眯上眼，點頭說：“咦…我好像也應該買些甜點給泰德。”
“對！如果喬治來上班，他一定會做這件事！而且，跟客戶談事情，他是男的，哥兒們的話，他都敢説。曉琳就絕對不會。”
我漫不經心的點點頭,說：“好了，我懂了，我會好好考慮。喬治跟你一樣，都是跟公司理念不合離開的吧？”
“他跟我不一樣。好像他要賣股票，董事會不准，他一氣之下，就辭職了。”
我點點頭，心想：“不准的好！”
兩星期之後，喬治來上班了。
安琪，保羅一起，衝進我的辦公室，大聲說：“你怎麽可以雇用他？”
“爲什麽不可以？他又不是什麽漂亮穿短裙的女生？”
“你看他那個德行！”，安琪激動氣憤的說:”公司會被你們弄垮！“
我聳聳肩，小聲說：“聽我一次吧！相信我！“
他們十分不解的搖頭出門。
在走廊間，我聽到的都是公司要搶艾迪的地盤，重金挖角對手的重要幹部。
客戶們，鼓掌叫好。他們覺得，加深了兩家公司的敵對，對他們是有利的。
喬治處心積慮，想要把他的老班底，在公司裏重新佈局，勤快的跑泰德的辦公室。安琪，保羅每天都戰戰兢兢，對我抱怨不斷。
曉琳呢？衹有我知道，至少她臉上滿是喜滋滋的笑容。
快過年了。產品也快做好了。
答應大家，要調薪，也是該找蓋瑞的嫂嫂海倫聊聊的時候了。
於是，一天，大家老朋友，聚在一起吃飯。
海倫看起來很正經。
保羅先開口了：“來，說說看艾迪工作好不好？”
海倫很輕鬆的說：“還不錯。”
她回答的表情是很謹慎的。
我知道，她知道，這頓飯，是我們想探聽對手艾迪公司内部的消息的。
“公司同事都相處的很好，上班時間也很正常。”，海倫慢條斯理的說。
“正常？”，保羅懷疑的問：“聽説你們經常加班。老闆不是常常駡人？”
“沒有啦，那都是傳説。”，我聼了，覺得，海倫的確是個好員工。
“欸，曉琳是不是每天都打扮的很妖艷，裙子很短的上班啊？”
問這問題的，當然是保羅。
安琪白了一眼，不過沒有阻止這個問題。
海倫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：“有啦，曉琳最近脾氣有比較好。其實，她也經常不化妝，平底鞋，牛仔褲就來上班啊。“
安琪眼睛忽然變大，接著問：“她選擇什麽時間穿漂亮的衣服呢？“
海倫說：“不一定，看她心情吧。我在辦公室打雜，小事情很多，所以不太去注意啦。“
我問：“你做的事情，不必經過她，你可以自己決定？“
“對，不過大部分都是小錢，小事情啦！“
我欣慰的點點頭。
安琪看了我一眼。再回頭問：“曉琳下班都做什麽？“
“很奇怪，最近比較少加班了！她也是個人，也是個女人，偶爾也會看看服裝的網站，買點女生的東西。”
大家面面相覷，會心的笑了一笑。
“不過哦！”，海倫看樣子知道了什麽。
“我覺得她最近比較少化妝，香水也不那麽濃了。”，海倫面露懷疑的說。
“那代表公司散漫了？”，保羅懷疑的說。
“不是！”，海倫說：“有一次，我看到她，在網路上看男生的圍巾！”
大家哈哈一笑。
我腰桿立了起來。想到我的圍巾還在車上。
“我覺得哦，可能她，最近在跟一個大公司的老闆談戀愛。”
所有人都哄堂大笑。
我盡量避開安琪的眼神，生怕她看到我的耳根燒紅。
泥人 八
電話響了，我一看鬧鐘，凌晨三點。
“傑立，你醒著的嗎？我請你幫個忙！”，曉琳聲音很匆忙。
“快説，怎麽了？”
“我要去奧斯丁，可是車子發不動，傑立，你可不可以現在過來，載我去機場？”，曉琳語帶哀求的說。
“你…”,我遲疑了一下，揉揉眼睛：”好，你等我，我馬上過來！快先睡一下，我一下子就到！“
就還是穿著睡衣，只換了褲子，披上夾克，順手把餐桌上喫剩的夾肉燒餅隨手包在袋子裏面，揣在口袋。頭也不囘的開車奔向曉琳的住處。
凄冷的午夜，霧色濃重，我覺得這是個很沉重勉强的任務，曉琳，你爲什麽要硬著頭皮做下去？
不一會兒，到了。
曉琳站在門口等著，看到我，面無表情的拉開後車門，隨手把手提袋丟進後面座位。自己一骨碌的坐進了前面。
“昨晚決定去的，今晚就回來！“，她無可奈何的說。
我轉眼看著她。嘴唇沒有血色，眼圈發黑，眼角的紋路非常明顯，頭髮上面的一層膠，像是剛才才噴上去的。
我想嘆氣，忍住了，只是低頭。
“快走好不好？你幹嘛給我臉色？“，她微微生氣的口吻，吐出濃濃的氣味。
“我哪有給你臉色？實在是很突然，又太早了！”，我囘口就説。
“我就請你幫這一次忙，下次我請別人，好吧？”，她眼轉開，不看我說話。
“我幫你，不是問題，問題是，這麽趕！你去幾天？”
“今晚就回來！你開不開車啊？”，她轉的火氣大了起來。
“好！我開我開，大小姐，不要生氣，好吧?”,發動車子，我就不再說話。
忽然，她大叫一聲:”等一下，停車！我手機忘了帶！“
我才停好，看著她疾奔囘房間，再匆忙走出來，鑽進車子裏。
“嘩，差點命都沒了！”，她慶幸的說。
“哎呀，糟糕，快沒電了！”，曉琳又驚訝的大聲説。
我隨手伸進車門旁邊的夾縫，取出一個充電器，小聲的說：“快，在車上充，充電器你就帶著吧！”
曉琳很不好意思的小聲說：“好，謝謝！”
一路上，我們都沒有說話。
到了機場，我走到後面，幫曉琳把東西取出，交到她的手上，撥了一下她僵硬的頭髮，小聲說：“平安去，平安囘！到了説一聲。“
她眼睛濕濕的，小聲說：“你生氣啊？“
我沒有擡頭，說“沒有”。
“晚上來接我！”
我點點頭。
看著她走進機場門，我忽然想起來了，大聲叫：“曉琳，夾肉燒餅給你！你車鑰匙給我！“
她遲疑了一下，開心的回頭，我丟給她燒餅，她瀟灑的把整串鑰匙丟了給我接著。
順著原路開回去曉琳家的住處。看看時間，五點鐘還不到。
打開車庫的門，我摁了一下車鑰匙，保時捷立刻亮了起來，我覺得很好奇，坐進駕駛座，鑰匙一扳，車子登時發動，再仔細一看，油箱還是滿的！
我感動的有點哽咽。
看看整串鑰匙，選著一把，試著推開了曉琳的家門。
撥開燈。我閉上眼，吐出一口氣，覺得這是一個沒有生活品質的家！
在沙發上發呆了一陣子。我決定在試試另一把鑰匙，推開她的臥房。
滿意地一笑，因爲我看到墻角放著一面青天白日的旗幟！
接下來，哇！堆積如山的衣服，絲襪！慘不忍睹。
決定走出門的時候，擡頭一看，我愣住了！
墻壁上，有一張大幅相片，是我張開嘴，褲子口袋翻開的驚訝樣子！右下角畫了個心，寫上了日期。
似乎不好意思再看下去，我滿懷欣喜的走出門。
看看時間，坐也不是，睡也不是。我望著天花板發呆。
忽然，一個念頭衝到腦袋。
立刻打開冰箱，丟掉所有過期的食物。用紙筆記下裏面還有多少水餃，包子，鷄蛋，奶油的數量。再走進臥房，把堆積的衣服，順便，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。全部丟進洗衣機，開始洗！走進厨房，水槽的放置碗筷，洗！厠所，浴室，洗！
打開門窗，打開電視，正在重播“神探可倫坡“。我的眼皮重的往下點...
天逐漸亮了。
衣服也快洗好了。
穿上我的衣服，揉揉眼睛，開車到附近的超市，買了土司，乳酪，披薩，水果。整齊的放在冰箱裏。
我覺得滿意了，拍拍手。鎖好門窗，推門去公司上班。
囘曉琳打來電話的第一句話，我就說：“你的車子修好了！“
很清楚的聽到她掩住嘴，格格的笑。
“我沒有，絕對沒有，看到墻壁上的照片！“，我又說。
“好，那我不開除你了！“，曉琳說。
那一整天，我都精神不濟，渾渾噩噩的沒有心思。
辦公室裏，躲不開安琪的眼神，她若有所思的說：“跟誰去約會了？“
“看了一部爛A片。“，我打馬虎。
“公司像樣一些，你現在有空了？傑立！不管她是誰，加油！“
“沒有沒有！你不要亂猜！你什麽時候去韓國？“，我繼續打馬虎。
“我都回來好幾天了！“，她驚訝的說：”你這樣子不行喔！現在這裏有人會打你的報告！“
我一楞，等她出門，坐定了，冷靜的想想自己。
啊！原來我的工作，跟曉琳的心思，兩者，是不可以平衡的！
那，曉琳呢？
難怪，最近的艾迪，似乎更糟！
這是我必須提醒自己，提醒曉琳的時候了！
晚上，看到曉琳的時候，她似乎滿懷欣喜，一點都沒有早晨的疲憊。
她依著我的手，嬌嗔的說：“走，我們去吃壽司！“
我看看手錶，說：“現在很晚了，哪裏還有開？“
“我知道！聽我的，我告訴你！“
於是，我們到了一家偏僻的日本料理店。
裏面的隔間，似乎很隱蔽。
我好奇的問：“你怎麽知道這裏？誰請你來的？“
曉琳毫不客氣的說：“想請我吃飯的人很多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！“
我不作聲。
看著她滔滔不絕的講客戶的嘴臉，我覺得讓她說個痛快，我只靜靜的聼。
她忽然掩口打了個哈欠。
“累了吧，我送你回去！”
她笑笑，說:”今天你又認識我多了點！“
“不客氣，走吧！“，她又傻傻的笑了。
剛推開榻榻米的門。隔壁的門也剛好推開。
一陣凝重的氣氛夾在中間。我們四人相對無語。
在我們眼前的，是泰德跟瓊恩！
泥人 完結
上班，好像心裏結了一層冰。
錯綜複雜的情節在心裏糾結的無法解開。
老闆泰德，跟倉儲管理經理，瓊恩？
是政治？還是交心？
可是，他們看我們呢？
傑立，跟對手艾迪總執行，曉琳？
那是政治？還是交心？
我嘔著心情，勉强處理公事。
安琪敲門進來了，臉色非常難看。
“老闆有請！”
我無奈的走出去，回頭看看她的木然表情。我知道事情大了！
“傑立！你辛苦了。“，泰德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和。
“哪裏，您也辛苦！“，我用員工應有的禮貌回答。
當他開口説：“過去這些日子…”,我就明白了。
離開泰德辦公室的時候，我親切的跟泰德握手：“謝謝泰德當初的提拔，也謝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。我自己會好好休息一陣子，公司的未來，一定會繼續蓬勃發展的！”
緩緩走出去，在我的辦公室門口，已經站著一些同事在等了。我低著頭，沒有理會任何人。轉身走進我的辦公室，鎖上門，拿起電話，放在耳朵邊，小聲的說：“曉琳，我被解雇了！”
電話裏面，安靜了幾秒。她説話了：“傑立！謝謝你告訴我。是馬上生效嗎？”
“我做到月底，公司的新聞稿到時候才發，說是我自己請辭的。”
曉琳沉寂了幾秒，吸了一口氣，鄭重的說：“傑立，我真的很感謝你！你幫我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！”
我正要說話，電話斷了。
漠然的慢慢放下手機。
忽然，我覺得，哇！好輕鬆！
當天下午，所有同業，客戶，都忙著口語相傳，艾迪的執行總裁曉琳，無預警自動請辭。
一個半月之後…
畫面開始了！像在一個飄雪的山頂上。
雪花飄落的一堆溼泥當中，畫面越來越貼近地面，忽然看到，一雙張開的泥人大眼睛，一旁的手臂，一動也不動！在眼睛的一旁，掉落了一個生鏽的手機。
突然一束紅光，射擊到那手機，手機頓時變成烟霧，消失了。
接著，嘶的一聲，一堆白色泡沫噴在溼泥土上，繼續，越來越多，終于把那泥人的眼睛完全覆蓋住了。
像有輕功似的，跳下一個穿著緊身功夫衫，長髮，頭綁青絲帶，手持紅色雷射寶劍的東方女性武士，右手在泥土上舞了一下，立刻出現了一個電腦一般的畫面。
那武士對著畫面，用字正腔圓的國語説道：“墨綠四號，清除完畢！”，但是銀幕顯示的，卻是一群看不懂的電腦碼。
畫面的天空，轟隆出現了四輛帶著紅色標識的戰鬥機，劃破天際，呼嘯而過！
字幕顯示完畢，鏡頭立刻轉向地球之外，在外太空等待的一大群外星來的太空船，一架一架的被紅色光束擊中起火爆炸消失！
所有人嘩的一聲，露出驚嘆又羡慕的神情。
啪的一聲，我把銀幕關掉了。
我低頭嘆了一口氣，大聲重重的說：“這是他們銳思的！我們的呢？“
我用手指著：“安琪，我要你馬上提出一個贏的計劃，你不要以爲，露奶露大腿，客戶就會來！我不管，我們就是要贏！“
我用很正經的眼神看著安琪，大聲說：“你知道嗎？我們剛才，看到那個廣告裏面的武士，其實就是銳思的瓊恩，她自己下去演的！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低頭不語。
碰的一聲關上門，我憤憤的走出會議室。
走進我的辦公室，重重的喝了一口冰水。
電話響起了。
是曉琳：“怎麽樣？艾迪待你不錯吧？”
“還可以！”
我再鼓起勇氣:”喝咖啡？“
“沒問題!”
“丹尼斯？“，我立刻接著問。
“我現在在哥本哈根！”
“哦！那好，我想想…什麽地方比較近？”
沉思了一下，我篤定的說：“有一個電影…”
“哈，傑立！你是說紐約摩天大樓的樓頂？“
“沒錯！“
我們幾乎同時說：“我現在就去！“
曉琳關切的說：“你開車小心！”
“我知道，你過馬路小心！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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