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從一個經歷聊起。
多年以前,奉老爸的命令,去桃園探望一位開雜貨店的表舅遠親。臨出門前通過電話,他希望我順路去臺北的南門市場,買一打“臭豆腐乳”帶去,在表舅的雜貨店裏賣,或是自個兒吃都好。
他這麽一說,剛好我也喜歡,胃口也提起來了,當然一點都不勉爲其難,還很高興的在南門市場買到了,整整一打。店家很貼心,知道我要帶去桃園,特別幫我把十二個玻璃瓶,裝在一個扁平的紙箱子裏。我兩手一提,就上了往桃園的公路局班車。
那是悶熱夏天的一個下午,當年公路局的車子,要上了高速公路,車上的冷氣才比較强勁。本來人不多的,到了重慶北路的聾啞學校站,忽然上了一群剛下課的學生,把車廂擠滿了穿制服的年輕孩子。
我原本一人占著兩個位子,一旁座位橫放的一箱臭豆腐乳,看到許多人上車,我就馬上把箱子立起來,放到我的腳前,雖然有點擠,我盡量挪了挪我的臀部,讓脚下的箱子有空間,也多了個位子可以讓至少一個孩子不必站著。
車子經過施工的路面,忽然一個顛簸,腳前面的箱子傾斜了一下,我就又再稍微挪動臀部,把它扶正了。就這麽一下子,我身體在扭動當中,一股異味從胯下傳來。我心裏大叫:“糟了,臭豆腐乳的瓶子破了!”
坐在我一旁的學生忽然像着魔似的站起來,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我!我知道這下慘了!他一定誤會我肚子不對!嚴重的不對!
正要開口解釋,他卻比手劃脚的跟一旁的同學用手語對談。我才恍然大悟,他們是“聾啞學生”。我不是啞巴,可是那當下,吃黃蓮的是我!
悶熱的車廂裏面,味道越來越重,一群人迅速離開我的座位區,用手捂著鼻口。車子在行進當中,前面有人卻迅速打開窗戶。而我,不是捂著鼻子,而是想躲躲不走,極力用腳壓著紙箱子,低頭捂著臉。
有個年長的先生,忍不住了,欠身走到我面前,屏著呼吸,開口說:“先生,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?”
我不好意思的用手指一指脚前面的紙箱:“臭豆腐乳啦!“
他雖然很訝異的懂了,可是還是悻悻然的掉頭離開。
好不容易耐住性子到了桃園,一看到表舅,他捧過箱子,重重的一吸,興奮的說:“哎呀,真香!怎麽?你已經打開來先吃啦?”
雖然是糗事一件,我對這個遭遇,并不十分在意,也不覺得我就是低俗之人。畢竟人各有喜好,那一次在車裏面製造氣氛,即使被扭送警局,我覺得不是有心造成公共危險。人證物證俱在!
既然聊吃,我就盡量避免用“臭”這個字眼。就説是“怪味”吧!
不公平的是,烹飪書上說,起鍋,先用大蒜爆“香”,但是上桌,再一入口,鼻息之間,就成了“怪味”?
而且,咖喱也是? 而洋人的Cheese(起司),在不喜乳品的東方人鼻中,也是“怪味”。相信豆腐的製作,那個腐化的過程,是充滿難聞的字眼的。
名厨用料,必定經過一番比嘗。我覺得古往今來中西之間,鷄鴨魚肉,各式蔬果,必定要經過厨師味覺嗅覺的想象力,通過文明的刀切,火候烹飪,才能博得美食口譽。但是像榴蓮,臭豆腐(對不起,不得不用“臭”這個字),皮蛋,怪味雞,這些了不起的食物,發現或者發明,是怎麽進入衆多喜愛者的口中的?
我不得而知。
反過來的不公平,香,就有多種雅號,形容香的,如入芝蘭之室,芬芳撲鼻,沁入鼻息。好喫的菜,口齒留香。難道加了蒜末咖喱,就不?
唉,這種彆扭的比較,算是我個性裏面的“怪味”吧。
但是,朋友,試試這個: 把冰凍過的白米,迅速放進滾燙的水鍋裏面攪和,加一點點咖喱粉,紫菜片,再繼續攪拌,直到粘稠,然後加上蒜末,少少的辣椒醬,切片皮蛋。最後,小小碟,鹵水花生,一小盤,嘿嘿,臭豆腐乳。這樣的早餐,一定可以讓我開心的口齒餘香,哼哼陳雷的歌去上班!
來,乾杯!
(再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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