辦公室櫥窗

辦公室櫥窗

腦海裏，忽然有一股幻魔的力量，指使我像按遙控器般，刷的一下子，眼睛一亮，整個辦公室，所有墻壁都透明了。在慢慢欣賞當中，我啜一口咖啡….

早晨第一度飄散的香，一定是李姬的。有心的話，低頭細聞她那香水味道，就粗略的可以知道今天星期幾。如果今天是星期五，不必看手錶，下班之前，香味一定還會再度又濃了起來。

那是氣味，做事的時候，就是氣氛了。

李姬不能算是大媽，在背後批評她的打扮，坐姿，喫東西的樣子，是有點不道德。姑且無傷大雅的這麽說吧：不是大媽的理由，是她的利落絕對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。而李姬的指揮若定，更不像大媽！如果辯論之後，她輸了，李姬不會跟個大媽一樣撇嘴不服。不過，討價還價的時候，是，她是，李姬是個十足的大媽！。

如果誰，察覺到她的香水味道，而抹上了心頭幻想，去一親芳澤。聼來的經驗是説，先看看自己穿的是不是夠酷，褲子要又長又緊，臉頰有點鬍渣，手錶夠大。如果她會多看你一眼了，而且跟你對答的句子超過五個字，恭喜你！歡迎加入李姬成立的“富爸爸聯誼會”！

辦公室前面右邊，如果聽到麗娜哼的不耐聲音，那就是說，哎呀，你們最好都回去國内啦！捲舌的口音對她是毒藥。可是呢，她要是捲起舌頭說話，那多半帶刺。

清代大戲，麗娜從來不跟著談，民國的蔣毛鬥爭故事，她也認爲跟她無關。麗娜姓陳，倒不是光榮的跟著阿扁，而是她的家鄉市長花媽。

   

    如果帶著二二八的悲情，是可以理解的，偏偏麗娜來自旺族，她的台語不真的溜。青天白日對她來説是暫時的。她胸中的熱情，在綠色執政的那一刻，明白的從眼睛裏發光綻放。我不知道爲什麽，她那麽熱衷政治，但是衹要閉口不談藍綠，麗娜簡直就是個非常好的哥兒們，又非常豪爽講義氣，請她幫忙，根本不必撒嬌。

    説到撒嬌，麗娜講電話很嗲的聲音，跟上班的口氣，完完全全不一樣！又酥又軟！那聲音的確能穿越時空，讓她老公立刻提早下班，買熱騰騰的滷肉飯回家。有一次，我不小心聽到她跟老公的對話，就簡直就是韓劇裏面，配音之後的臺詞。那次，被她發現我站在一旁，傻乎乎的我，就衹好，很慎重，慢吞吞的，用個很帥的姿勢，推推眼鏡離開，讓當時的劇情可以繼續下去。我真的，真的，忍了很久，離開了很遠，才大口爆笑出來。

有一個不能説的秘密，當我看著透明的墻壁，那裏有一雙很美的長腿，她的上半身，更有迷人的曲綫。我不能，絕對不能説她的名字。有這麽棒的身材的女生，她卻總是呆滯的毫無自信，好像迷糊的不知道等一下要開什麽會，明天要做什麽。

    真正厲害的，是發現這個奇葩女子的人，如果衹看外表，覺得她眨眨眼就可以請進很多客戶，那就大錯特錯。外表不是她的强項。因爲這個工商業界，人事部的人，看多了裝傻的假面具，不通情理的解釋，愛理不理的服務，長在頭頂勢利跋扈的眼珠。那種看多了的老練，早就知道會這樣的不屑，在她眼睛表情裏是不會出現的。

    本來就不公平，女人可以天真的嬌嗔，而她就不會，男人可以誇大的激昂，但她沒感覺。她總有很低的哭點，需要解釋半天才聽懂的笑話。誰要是對她又愛又憐，會被她毫無理由的正義感，很小的問題生很大的氣，又左又右的自我喜惡，弄的挫折萬分。據理力爭的時候，她無知的發問，又卻可以化解凝重糾結的氣氛。

    我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？但是跟她聊天，忽然就逐漸離開了真正想知道的問題。之後，有時暗自懊惱，發覺她不是真的傻。但是再看到她，又還是覺得她是真的傻。

    前面説的都是女生，這個男生阮伯，就厲害了。特別的是，他吞雲吐霧的姿勢，非常有氣派。從小，抽烟就是大人不允許的。這麽多年之後，各個場所，又都不准吸烟。平常看到抽烟的傢夥，癮上來的急忙，躲在一角畏畏縮縮的樣子，其實很多。

    阮伯從烟盒裏抽出煙，臉上就是一副現在是我享受的時間，輕鬆瀟灑。當煙點燃之後，他昂舉頭，右手指夾著香烟，穩重又迅速地送進兩唇之間。他絕對不會嚼著煙屁股，只動嘴唇，語焉不詳的跟周圍的人說話。而是乾脆的抽下來，迅疾地吐出長絲，然後再清楚說出他要說的話，這當中，他不會比手劃脚地，兩指擒著香烟在空中飛舞比手勢。如果他一人吸烟，他就直挺的站著，左手托著右手肘，看著天空，也對著天空吐煙，一束束乾脆的白霧，也像他的直接的思緒，在空中明快地表白。

    阮伯當過軍人，而且是個軍官。十歲左右，他被父母放進船裏，隻身跟著完全不認識的人，漂離越南。到了菲律賓，再輾轉到美國。寄住在領養他的父母家裏。阮伯的養父母其實很窮，所以他在美國，也都是過苦日子，打工，家裏沒錢供養他念大學，衹好當軍人。退伍之後才進了大學念書。

    阮伯很看的開，雖然多次尋找，他的越南家人完全沒有音訊。我們聼他的故事，總有不勝唏噓的感嘆，他卻哈哈大笑，認爲我們感情太重，走一趟戰場，看過一顆子彈，輕鬆的結束一個生命，在他覺得，災難來的時候，人類荒謬的地步，擁有失去，不過是一縷炊烟。

    不過，在工作的時候，他的表現，就是能混口飯喫，做什麽他都願意，衹要不會，一大把全部拷貝到自己的磁碟機裏，悶頭一個一個研究。阮伯抽烟的時候，跟低頭工作，渾然是兩個人。我不禁低頭懷疑他真正的個性。畢竟，生存，生命，阮伯都經歷過極限。他的遭遇跟普通人太不一樣了。

   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，天生的與衆不同，舉手投足，説不出的不同氣質，而且存心模仿學習不來的。這還是個男的同事。很不想提起他的名字，甚至不願意跟他站在一起。因爲他實在又高又帥，肌肉結實，笑容迷人，聲音性感，動作輕柔，反應快速，口才絕佳,衣服在他身上，就合適的緊貼，連平板電腦在他手上握著，就都大小剛好，輕巧的讓人覺得，明明我的跟他的一模一樣，他的怎麽？怎麽看都比我的好？

    每一到聚會，誰都急著想知道他身邊的伴侶是誰，可是他總會出沒在不同亮麗女生當中笑聲不斷。這是哥兒們最氣結，也是乾瞪眼的時候。凑過去哈拉嘛，不但沒有一樣的帥氣，笑話也輸。跳舞，唱歌，大夥兒，就心裏乾澀的看著他，滑步的輕盈，牽手握腰的帥氣，也神氣的拿捏自如。哥兒們，眼睛閉上吧！

    誰叫他帥？連開會，他都會有驚奇的一問。無怪他的市場交際無往不利。科技知識，資訊傳播，總有學的到，研究深淺的不同。但是舉止談吐，是怎麽也學不來的。

    突然猛想，有這個看穿透明墻壁的超能力，不過就是多了知道怎麽回事的一雙眼睛。然後呢？李姬還會有新的香水，麗娜不會忽然就喜歡捲舌音，而她還是會做個傻瓜善人，阮伯別戒烟的好，帥帥的他，到老也不會停止帥。

    刷的一下，我把透明墻壁都關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