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廁所裡的習慣

在廁所裡的習慣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有朝一日能努力成為社會中堅，我一定當仁不讓。即使不成，我絕不會自暴自棄淪為屎尿之徒。切身肌膚的事，不容言廢。然而歲月摧殘，馬齒動搖，年輪徒增，記憶變得魯鈍，有趣的事，我常常不記得從來沒說過，還是已經說了不只三次。動手記下來，以後根據年月日頁數為憑，我就不會以為眼前的笑，是安慰我的逢迎，還是竊想這是已經說過了的第四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看過高爾夫球場保護草皮的噴水系統嗎？那種整齊，均量，噴洒適時，適地的慣性，等速的挪移，水柱輕快的調整射向，折彎的弧度都有非常協調的韻律。

言歸正題 ─ 廁所，我必須馬上就此打斷在草地上輕快奔馳，充滿野性的幻想。

爸爸媽媽教導小男孩噓噓，就是要用手扶好。這是男生成為文明人的第一步，以後穿了內褲，不管有沒有扣子，有沒有開洞，還是將就快拉一角，露出來之後，都要用手扶好。完了之後，點點頭，洗洗手。好！可以去看卡通了！

文明不是沒有缺點的。廁所是人類文明不同於蠻荒動物之一，可是森林裡，母老虎抱怨公老虎尿不到定點：“來！給我擦乾淨！”，這樣的鏡頭，好像還沒有在卡通裡看到吧？

女生，有從自卑到自傲的各種罩杯；男生的內褲呢？就是簡單的大，中，小。當然還可以更細分。百貨公司裡，我從沒見過量身訂做，依大小長短粗細，老中青，好男兒，各式分別的內褲。我不是閱人無數，但是至少當過兵，住過男生宿舍，打掃過男生廁所。竊想如果有個堂堂男仕，虎臂熊腰，儀態過人，聰傲自恃，英挺俊拔。還有他有一個超人的優點，不管何時，不論哪一間，都能噴洒自如，隨時到位，準如喬丹投籃，直如建民好球，不頻不濺，整齊清潔簡單樸素迅速確實。他，是媽媽的好兒子，太太的好老公，岳母的好女婿。我低頭想，這樣的男人，怪怪！機器人！

有男生喜歡把褲頭弄的緊的像塞個玉米，擔心緊包的形體顯不出雄姿，也有男孩愛穿俠客歐尼爾那麼大的褲子，不擔心一大片布裡會找不著。之後 ─ 在歌酒狂歡之後，在濃茶咖啡加班熬夜之後，在激情翻覆之後，在瀏覽網路風情之後，在碰吃槓胡的笑鬧之後，在搖滾吆喝放縱之後 ─ 進入廁所。英雄豪傑，到此一遊，展開玉米，尋找籃框，腦力激盪，不能吞吞吐吐，哪會潦潦草草。雖然不需博命一衝，但也要放開豪情，放縱自我，馳騁威武…低頭一看，哎呀！沒有對準！

是個男人大丈夫，怎麼樣才算有愛乾淨，而又不被抱怨的好習慣？

想像中是這樣子的：

夜深了，要上廁所？

房間裡這麼暗！

先找到眼鏡，戴好，看清楚了！

慢慢走到廁所門口，把門遮好，再打開燈，不然會太亮太吵。

掀開蓋子，站好位置，看準了水中心。緩緩送出來伸好，不疾不徐，來，噓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可以閉眼睛，一直要對準嘍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可以想別的事，氣要穩，保持一定的速度，來，繼續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別打呵欠，那會改變航道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快結束前，要沉住氣，因為剛剛的一次曲線變成了兩次方，如果成了三次方，趕快！低下身體，不然要滴到邊邊了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聽到水珠答答完了。小心收好，拍拍它給個鼓勵，先別急著沖，低頭看看圈圈的外圍，有沒有水水的？必要的時候，把眼鏡抬高一點，才看的清楚。或者，乾脆蹲下來啦！不管有沒有因波濺起的漣漪，拿衛生紙擦就對了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來，沖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別掉頭就走！蓋子蓋下去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洗洗手，要擦乾，呼呼熱！記得手暖才可以伸過去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好！關燈，小聲走出去。好了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還睡的著嗎？要這麼想，這才是好男兒！清潔溜溜，利己愛人，乖乖睡，眼睛眯眯，好好想你的天心！

說到大小長短粗細。先別笑。

我不氣自己個子矮。還是請別笑。

每進一個廁所，發現美國人的標準，令人氣短…不是，令人氣矮。

當低頭看到 American Standard 這個標示，然後又大，又高，雖然我還不至於矮到要踮著腳，才搆的到。但是有沒有不服？有！

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，上廁所踮腳跟，即使搆的到，也變成了習慣。

比較好笑的習慣，當然無關長短，也其實不是高矮，而是左右。

如果家裡的馬桶把手，在右後方，而每天上班場所辦公室廁所的馬桶把手，在左後方。要壓的時候，撲個空，嘿嘿，是滿好笑的。當然也只有自己笑了，除非，撲個空還飛出去跌倒，被隔壁瞧見…

我見過弱勢團體的抗爭，少數族裔的不平，同性戀團體的遊行，有一點我不懂的是，左撇子，應該不是多數吧？他們怎麼就很少抱怨不公平？

我是個工程師。我更對所謂的“人體工學”有特殊的好感。可是，工程師就是用腦想，而已！同樣的廁所，有工程師把裡面的構造，左右改了。衛生紙卷有的在左邊，好像規定你在這個空間，要用左手清理。但是，沖水把手也在左邊！所以清完了，右手歇著就對了，左手想辦法再壓一下。喔！右手管穿褲子！

也有把手在後面中間的。這種工程設計，左右手都伸不到後面壓的時候，我會想我是不是坐反了？怎麼有這種不懂得上廁所的工程師呢？

走筆至此，我還是老想著高爾夫球場保護草皮的噴水系統。堪能比擬的，就是當年服役在部隊裡，有一次夜行軍，走到了工業區附近，已經是快天亮時分，部隊長一聲口哨令下，走在道路兩旁辛苦的阿兵哥，就蹲下休息。有部分官兵，扛著槍，對著路邊的矮樹一致噴洒。當時，沒有人有舉槍瞄準的念頭，只想釋放身體裡多餘的水份。記得那一天，還沒有兩分鐘，又一聲哨聲吹響。大夥正在抱怨怎麼這麼快就要起身行軍了，長官連讓大家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，猛然發現原來是一家工廠大門敞開，門口的警衛吹哨讓上大夜班的女工，嘻嘻哈哈的下班。我永遠忘不了一群掩著鼻子眼睛，格格笑的女工從整排，正在施行排水工程人員身後走過。從那次以後，我養成了個習慣 ─ 先看看後面有沒有人。

有朝一日能努力成為社會中堅…喔，我說過了嗎？好好好，就此擱筆。